盛夏的夜晚,我蹬上慢跑鞋出门,走出楼道,铺天盖地的蝉鸣席卷而来。雄蝉潜伏在黑暗的树桠上,兢兢业业地演奏求爱的乐章,如果动物界有格莱美奖,我肯定要给蝉投一票。他们在地底蛰伏数年,在生命的最后几周,破土而出,羽化成虫,不分昼夜,为我们献上生命的合唱,理应得到这份殊荣。
我跑过喧嚣的街道,在人群中穿梭,闪避过往的车辆,游刃有余。在我看来,跑步是一种单调的机械运动,只要迈开双腿,甩起手来,接下来就是惯性使然。穿过闹市,跑至人迹罕至的街道,蝉演奏得更为卖力了,就如严谨的艺术家一样,就算看台下观众寥落,也会不遗余力地展现技艺。村上春树跑步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会想,但是如果像我这样不追求速度,不追求里程的人,大抵是可以放飞思绪,随意想象的。
人们都用生如夏花来形容生命的短暂,但是从未有人说过生如鸣蝉。那是我们都知道蝉的生命并不短暂,在若虫时期,蝉都是在地底度过的,这个时期一般来说是3-17的质数年,在昆虫界可谓是很长的时间了。北美的17年蝉被人们赋予了浓重的传奇色彩,无数诗人为它写诗,鲍勃.迪伦也为它谱写颂歌。17年,殇亡的人大抵是活不到这个岁数的,正常人1/4的寿命大概也是这个数了,确实值得世人为它歌颂。
跑步回来,我坐在沙发上喘息,蝉仍在歌唱。我在浴室洗澡,打上沐浴露,蝉仍在歌唱。我躺在床上,渐入梦乡,蝉仍在歌唱。在我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人的一生有什么事情像雄蝉成虫之后,一刻不停地进行的吗?或许就是活着吧,只要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这就是不得不进行的事情吧。想到这里,我安稳地闭上眼睑,堕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