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带走的哭声

弟弟被带走的那年,我刚满三岁。隆冬的寒风如刀,将他的哭嚎割得支离破碎。那声音像被困的幼兽,绝望而无助,却无人驻足。

我躲在窗后,透过模糊的玻璃张望。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掩嘴窃笑,仿佛在看一场闹剧;有人伸长脖子,眼中闪着猎奇的光。弟弟单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晃,像一片随时会被卷走的枯叶。而大人们只是沉默地站着,冷漠如雕塑。

后来我才知道,弟弟的父亲——我的小佬——是个自私的人。他曾为原定的未婚妻背弃婚约,转而与小妈相爱并生下弟弟。可不久后,他又因别的女人抛弃了这个家。离婚时,弟弟本应归小佬抚养,但小妈舍不得儿子,执意带走了他。

再见面时,弟弟已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他的眼神冰冷,一言不发。我困惑,他是否忘了我?直到那个夏日,我才明白他的苦衷。

那日,我去弟弟的新家做客。路过厨房后的杂物间时,隐约听见压抑的哭声。透过门缝,我看见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着嘴,泪水却止不住地流。霉味混着潮湿的气息,墙壁爬满青苔。忽然,一声粗暴的呵斥炸响:“不许哭!再哭有你好受的!”

是继父。

我僵在原地,心脏像被重锤击中。我想冲进去,可又怕给他招来更大的麻烦。最终,我只能攥紧拳头,一步步退开,将愤怒和心疼咽回肚子里。

后来,弟弟的处境越发艰难。一次家庭聚餐,他刚夹起菜,就被弟弟(继父的亲生孩子)抢走。他愣了一瞬,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又很快恢复麻木,默默放下筷子。我坐在一旁,喉咙发紧,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十几年过去,弟弟依旧沉默。直到去年,一场脑溢血险些夺走他的生命。他在ICU躺了一周,奶奶终日以泪洗面,亲戚们四处筹钱。讽刺的是,他的生父冷漠如常,甚至想推卸责任。而曾经粗暴的继父,却像变了个人,日夜守在病床前,为他奔波求医。

我曾给弟弟写过一封信,想把多年未说的话告诉他。可那封信最终遗失,只剩零碎的记忆,像拼不齐的拼图。

或许是命运的补偿,弟弟熬了过来。病愈后,邻居们常送来食物,亲戚们也频繁探望。渐渐地,他的脸上有了笑容,话也多了起来。奶奶笑着说:“旺儿总念叨着想见你呢。”

我期待着与他重逢。那些错过的时光,或许还能一点点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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