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的一次成功演出 风清扬 原创
“下面有为大家表演的是压轴节目——小丑的精彩旅行，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的小丑上场!”舞台上的主持人刚介绍完，台下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小丑的扮演者阿华，他十五岁开始就来到马戏团刻苦学艺，经过十年的磨炼，他的表演已经炉火纯青，每次演出都能赢得得台下的声浪起伏的喝彩。渐渐地，他成了整个马戏团里的台柱子，也成了马戏团老板的一块“心头肉”。而他的收入也蹭蹭上涨，而每当他领到工资后，他便满心欢喜地将钱全部交给他唯一的亲人，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奶奶。他以取悦观众为事业，观众的笑声便是他自信心的来源。观众的快乐便是他的快乐。在观众面前，他只是是一个小丑，而在他的奶奶的心中，他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接着小丑上场了，他脸上画着彩妆，鼻子上戴着一个红球，身上穿着色彩斑斓的演出服，头上戴着一顶黄色的尖顶帽，脚踩笨拙的小鞋登上舞台。憨态可掬，样子滑稽可笑，这样的一个小丑谁见了都无不笑得前俯后仰，的确，他的形象实在是太逗了，即便是最严重的抑郁症患者见了也一定会开怀大笑，心灵瞬间洒满阳光。
他走到亮丽的舞台中央停了下来，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周围留下一个圆圆的光区。这个舞台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他站在这个圆区上，像站在世界之巅，骄傲地俯视着这个世界，俯视着他的观众，这个世界上的芸芸众生。然后他弯下腰谦卑地对着那些坐在阴影里的观众掬了一躬。然后，从那阴影里飘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然后，他的表演便开始了。他脚踩独轮车在舞台上绕行，聚光灯的光圈像影子一样追随着他的踪迹。他绕行了第一圈后，便从怀里取出各种颜色的小球，在用脚踩独轮车的同时用双手在头顶上空抛掷小球，从左手掷到右手，那小球像是被用线连缀起来似的，在他的两手之间快速地旋转着，形成一个转动的圆圈。
他卖力地表演着，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可是，在那片阴影区里的观众看来，似乎并不显得可笑。他们无聊地看着骑独轮车的小丑掷着小球在舞台上做着圆周运动。观众席上有人在睡觉，还不时打地着呼噜，像火车启动时的响鼻一样此起彼伏。有的人在低头专注地玩着手机，专注得像忘记了世界，忘记了来到此地的目的。也有的人在低声细语地聊着天。当然，也不乏几个“艺术鉴赏家”，深情呆滞地盯着舞台上看，迷茫的眼神空空荡荡的，望不到尽头。时而点头微笑，时而蹙眉，时而咧嘴大笑，那专注的样子俨然成为了一位位资深的艺术鉴赏大师。只有几个孩子神情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小丑表演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爽朗笑声。
舞台上的小丑在独轮车表演后又进行摇呼啦圈表演，过独木桥表演，吹气球表演，可是台下的那片阴影区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原来的状态，像一潭死水，一片沉寂。然后突然从观众区传来了一声高声的谩骂，“演的什么破玩意儿，让他滚下去，我要退票!”这一喊可不要紧，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席上纷纷附和，“对，我们要退票!退票!”呐喊声，谩骂声，伴随着扔到舞台上的纸团，瓜果皮，像狂潮巨浪一般袭来无情地击打着他，站在舞台中央的这个孤零零的小丑。他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身上的五彩斑斓的表演服全都湿透，紧贴着皮肤。他耷拉着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沮丧到极点。那一瞬间，他第一次领略到了失败的滋味，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像是从世界之巅跌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面上，那种心情自然不会有多好受。
在后头的老板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他对着小丑冷冷地瞟了一眼，小丑便乖乖地退后，站到一边。老板走上前来，满脸堆笑，脸上的肥肉也紧紧地被挤到一起。他伸出手来向着观众区不停地挥着，边挥便喊:“安静，请大家保持安静，听我解释。”
终于，嘈杂的声音渐渐地熄了下来，台下一片静默。然后胖老板便开口了:“各位观众不要心急，也不要气恼，这只是上半场，精彩的在下半场呢!我们的小丑状态不好，等他休息过后，到了下半场他一定会好好表演的，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马戏团老板的解释似乎起来不小的作用，观众们又重新恢复了兴致，开始期待着下半场的精彩演出。
小丑来到后台，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衣服已湿，汗水也把妆容浸花了。于是，他洗了把脸，又重新补了个妆。
“阿华，你的电话响了。”他的同事亮子拿着他的手机进来了。
他接过手机来，放在耳边。
“请问是张华吗？”陌生的声音传来。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老婆婆在过马路时被汽车撞了，由于送到医院太晚，抢救不及时，已经停止了呼吸。我们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手机，里面有您的电话号码。请问你是逝者的家属吗？”
“我是她的孙子……”
“那您看要怎么处理死者尸体，您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一趟吗？”
“可以……”
他挂完电话，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神呆滞，那光彩像是突然间被某种力量攫取走了似的变得黯淡无光。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前方。
这时候，马戏团老板一脸阴沉进来了，他劈头盖脸地责备起他来:“小王，你平时都表演得挺好的，我也很看好你，怎么偏偏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场演出就看你了，你要是演砸了，就收拾收拾走人吧！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说的都听清楚了没?”
“奥……”他机械地回答道，冷冷的，没有表情。
老板见状，气呼呼地离开了。
下半场开始了，小丑木讷地走上舞台，站在舞台中央的光圈里，一脸茫然地望着前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奶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声地呼唤着，流着眼泪，哭泣着。
没成想，这本来是悲伤的一幕却意外地逗乐了那些坐在阴影区里的观众们，他们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便笑着，欢呼着。阵阵笑声此起彼伏，笑浪一波连着一波。有的人微笑，有的人大笑，有的人笑得捂着肚子直喊受不了，有的人笑得眼角流泪。而那刺耳的又潮水般一起向他袭来，撞击着他的耳膜，使得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台下的观众都在笑，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只有一个小女孩没笑，她一边神情严肃地盯着舞台上的小丑看，一边用手扯着坐在他身边的父亲的衣襟，不安地对他说:”爸爸，舞台上的小丑好像哭了，他哭的可伤心了!”
“那是你看错了，你看他表演得多滑稽啊，哈哈，真是太搞笑了!”
“可我分明是看到他眼角泛着的泪花了，眼泪总不会是骗人的吧!为什么你们都笑得那么可怕呢？”小女孩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的那位笑得近乎忘我的父亲，竟觉得他突然间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变得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