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有位姑娘把自己在终南山建造茅棚的经过发布在网上:一袭白衣,长发飘飘,归隐山林,宁静美好。引起了网友的热议:很多网友纷纷感慨现实生活压力太大,向往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甚至有人当即表示想要找同伴一起归隐山林。
隐士的生活应该是非常惬意的吧,不用每天早起送孩子上学,也不用每天上班压力山大,更不用每天为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愁眉苦脸,我也好想过这样的隐居生活呀。
史老师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淡淡地问到:你为什么要隐居,你知道真正的隐士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愣住了。
坐在我面前的是终南学社的史飞翔老师,史老师在隐士以及终南文化领域的研究长达十年之久,曾经亲自走访过很多隐士,对于隐士文化有着很深很独特的见解。他将自己十年的心血凝著为《终南隐士》,成为国内第一本系统研究终南山隐士的学术专著。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隐士不就是隐居在深山里的人吗?他们可以整日里静心打坐,闲云野鹤。挣脱现实生活的束缚,心无牵挂,悠哉乐哉?这不正是现在都市人所向往的生活吗?
“这只是你脑海中构造的隐士的形象,真正的隐士你是见不到的,他们都居住在很隐蔽的地方,很难找到。”史老师告诉我们,你所看到的隐士从本质上来说都不是真正的隐士,真正的隐士为了寻求内心的宁静,不希望被外界所打扰,不会接见外人。即使偶尔被人发现,也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搬走,住到更深更隐蔽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回想起网上看到的所谓的隐士生活,或多或少存在着作秀的成分。干活时是很脏很累的,怎么可能还是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搭建茅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位瘦弱的女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地完成?
或许,她只是想向外界传递一种与众不同的山居生活而已,只是我们多情,把这样的生活当成了隐士的生活。
面对生活压力的方式有很多:古有诗人吟诗作画,抒发心志;亦有贤能归隐山林,待价而沽,积攒才干,待有时机,出山从仕,干出一份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这种隐,是一种明智的隐,积极的隐。现代社会的压力更大,而减压方式也更加多元化,却偏偏有人模仿古人,归隐山林。
古代传统型隐士的生活简单而质朴:一瓢饮、一箪食、一茅棚足以。对于他们来说,归隐山林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安静的生活环境而已,在生活质量上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隐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场心灵的修行。
而现代型隐士则与他们完全不同。这部分人选择做隐士更多的是为了挣脱生活的束缚,寻得一份内心的安宁。看腻了城市里的灯红酒绿,产生了反叛疏离的心理。
他们中有些人可能因为生活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想要逃避现实;也有些人仅仅是出于对山居生活的好奇而已。有些人看破红尘,长久归隐;也有些人利用短暂的假期时间,回归自然,寻找内心的一片净土。
你能想象吗?在荒无人烟的山坡上,建造一个小小的茅棚,没有任何现代化工具的帮助,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状态,徒手搭建。每天需要上山砍柴、生火、做饭,没有任何通讯设施,白天要对抗孤独寂寞,晚上要警惕虎豹狼群;夏季要忍受蚊虫叮咬,冬季需要凿冰取水。除此之外,还要抵抗疾病、自然灾害,面对亲人的质疑。除此之外,还得有钱、有闲,要有最起码的生活保障和时间保障。这无论是对身体还是心理来说,都是一次极其艰苦的考验。
现代社会里做隐士,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良好的隐士氛围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隐士,本来就是极少的一类人。而终南山,算是他们的一个大本营。天下名山那么多,为何唯独终南多隐士?
史老师告诉我们,这与终南山的隐逸传统、地理环境、人文关怀都密不可分。
终南山作为南北分界线秦岭的一段,自古到今,都是隐士的天堂,有着很好的隐逸传统。同时,这里有丰富的植物资源,能够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保障人的最基础的生活需求。
除此之外,终南隐士的安宁生活也离不开当地居民和政府的包容和理解。善良淳朴的当地居民不会轻易打扰隐士的生活,政府也不会做过多的干预,这为隐士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修行和生存空间。
归隐,从本质上来说是心灵的归隐。现实生活里,有人身处闹市而心不惊,也有人深处幽林却心浮气躁。只要心静,在哪里都是修行。
与其把山里的那些人称作隐士,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自然主义的驻山者,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对现代浮躁的社会文明进行着疏离和批判。
采访过程中,史老师多次强调终南山隐士不是异类,他们只是一群远离喧嚣的返璞归真者,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对于宁静的需求与渴望,做隐士只是他们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我们应该尊重这群驻山者的选择,更多地包容他们、理解他们,不要随便去打扰他们。
归隐本身也是一种心态,真正的修行其实就体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没有人能够主宰你的人生,除了你自己,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控制住内心的欲望,做自己心灵的主人,无论身处何地,都是修行的最佳场所。这是史老师十年研究的感悟,也是终南山隐士文化给予我们的最好的精神启示。
史飞翔简介:
史飞翔,文化学者、散文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百优人才”。
长期致力于文化、人物研究与写作,已出版畅销书《民国大先生》《追影:真名士自风流》《历史的面孔》等15部,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被认为是“用思想在写作,用良知在温暖时代”的作家。
其《终南隐士》一书系“国内第一本系统研究终南山隐士的学术专著”,填补了该领域的学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