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纸衣救吾命,一袭凤冠祭尔心,菲菲,我柳伏城此生定不负你

闷热潮湿的树林中,弥漫着重重白雾,静的如坟墓一般。

我拼命扒开前方纵横交错的枝条,没命的往前跑,身后,嘶嘶的声音如影随形,越来越近,慌乱中,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地。

黑影笼罩下来,一滴一滴的鲜血滴落在我的肩头,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我蜷缩的身体。

长长的蛇信子一下一下的舔着我被划破的侧脸,冰凉的温度激得我浑身颤抖,我不停的摇头,想要躲开,却怎么也无法逃离它的掌控。

“求你……求你放过我。”我终于承受不住哀求。

冷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替我换身新皮,这是你自己犯的错,你得弥补。”

“上个月我不是刚给你做过一身?奶奶说不能再做。”我哆嗦着说道。

“呵,不能再做?”蛇身一点一点的缩紧,将我箍在其中,蛇信子舔上我的唇,戏谑道,“那就用你自己来换。”

话音刚落,我只听到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身下一凉,血淋淋的蛇尾盘了上来,我这才明白它话里的意思,大惊失色:“畜生!你要干什么!”

“做我的女人,抵你的过错,公平。”

蛇尾圈着我的大腿一点一点往上,眼看着就要盘上我的腰,我终于认命大叫:“我做,我替你做……”

……

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大汗,浑身都在不自觉的颤抖,周围一片漆黑。

伸手打开灯,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惊觉身下一片潮湿,心中一滞。

掀开被子,看着被撕破的睡裤,以及满裤子斑斑的血迹,我闭了闭眼,果然,我不是在做梦。

视线落在腿间的床单上,一只黑漆漆的蛇形青铜器静静的躺在那儿,伸手将它拿起来,摩挲着表面斑驳的锈迹,回忆袭上心头。

我叫白菲菲,是江城大学古文物修复专业研二的学生,上个月江城郊区玉龙山刚出土了一批据说是战国末年的文物,很是珍贵。

我的导师张良敏参与了文物挖掘工作,正值暑假,同学们大多都回家了,我因为要留在江城打零工赚生活费而没走,正好被张良敏抓去帮他完成出土文物清理工作。

我还记得那天被送过来的文物有七八件,我的任务就是根据这些文物的材质选择相对应的药剂,清洗干净它们表面的杂质。

因为我们学院与江城博物馆长年有合作,所以这项工作我做起来得心应手。

那七八件文物中,只有这条蛇形青铜器保存完好,清洗之前,我仔细摸了好几遍,确定连一丝铜锈都没有,便只用蒸馏水清洗它表面的尘土。

可万万没想到,蛇形青铜器刚放进蒸馏水里,表面本来光滑的釉质,眨眼间便脱落的干干净净。

那一瞬间我被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将它从蒸馏水里捞起来,可为时已晚。

蛇形青铜器表面原本光滑的釉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斑驳锈迹,一摸,如血一般沾满我的手。

这可是战国末年的东西,价值连城,却被我洗坏了,就算是把我卖了也不够赔的,我握着蛇形青铜器,一时间六神无主。

可心里也有点奇怪,铜锈不是绿色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张良敏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正在机场,一个小时之后会领着京都来的考察员回学校研究这几件文物,让我尽快做好清理工作,准备迎接他们。

放下手机,我整个人跌坐在凳子上,看着那还在渗透着暗红色锈迹的蛇形青铜器,面如死灰。

清洗出土文物,这是我们专业的基本功,我都研二了,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被张良敏以及考察员知道了,就算不让我赔,我的前程也毁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冲出实验室,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拖出床底最里面的黑色行李箱,打开,手从上层的衣服、书本底下摸进去,将压在箱底的一个黄布包扯了出来。

打开黄布包,我熟练的从一堆彩纸中抽出一张黑纸,拿起剪刀咔擦咔擦不停的剪,没一会儿,一张如被解剖开的黑色蛇皮便出现在我的手中,与那蛇形青铜器本来的纹路一模一样。

收好黄布包,我带着剪好的彩纸回到实验室,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我将彩纸附着在蛇形青铜器表面,彩纸遇到锈水,很快被浸透,粘了上去。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看着手里的蛇形青铜器,犹豫了。

奶奶的警告一遍一遍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不敢进行下一步。

墙上的时钟不停的走,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张良敏电话里说的时间快到了,我终究深吸一口凉气,缓缓的朝着蛇形青铜器吹了过去。

这一吹,本来有些皱巴的彩纸立刻融化开来,一点一点的沁入蛇身,等我一口气吹完,彩纸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焕然一新的一层黑色釉质,完美无缺的包裹住蛇形青铜器,让它恢复如初。

甚至,那蛇形青铜器的眼睛还微微一闪,仿佛有了灵魂,下一刻就会活过来一般。

而我吹完这口气之后,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两腿一软,晕过去之前,耳边似有似无的有声音在说:“小白,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不停的做着各种噩梦,仿佛从鬼门关晃了一圈,才好不容易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守着我的,是张良敏的女儿,也是我同校不同专业的学姐张嘉倩。

  她看到我醒来,惊喜的跑去喊医生,一通检查过后,判定我已经恢复,可以办理手续出院了。

  回去的车上,张嘉倩嘘寒问暖:“菲菲你真是吓死我们了,怎么会贫血那么严重?是不是为了省钱,平时都没好好吃饭?”

  我苦笑道:“天热,总是没胃口,对不起啊学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嘉倩叹气道:“唉,你这算什么麻烦哦,吃点好的补补就回来了,麻烦的是我爸。”

  “老师怎么了?”我一惊,赶紧问道。

  “还不是玉龙山古墓的事情。”张嘉倩抱着我膀子抱怨道,“你知道我爸那人,就是一考古疯子,本来玉龙山挖出了战国大墓,兴奋的他几天几夜睡不着,一直念叨着这座墓可以一直研究到他退休了,结果,就在昨天傍晚,墓被封了。”

  “封了?怎么回事?”我不敢置信道,“不是连京都的考察员都过来了吗,上面很重视这座古墓,怎么会说封就封呢?”

  张嘉倩瞄了一眼前面的出租车司机,伸手挡住嘴,套着我耳朵小声说道:“消息被封锁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听我爸只言片语,好像是下墓的人中,有人得了怪病。”

  “怪病?什么病?”我惊讶道,“确定是跟下墓有关吗?”

  张嘉倩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

  到张家的时候,正好是午饭点,本来我是准备回学校的,张母特地交代张嘉倩,必须把我带回去,做好吃的给我补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张母一个劲的给我夹菜,嘱咐我多吃点,暑假要是没地方去,就住到家里来,她照顾我之类的,而张良敏却一直冷着脸刨饭,菜都不夹几筷子,一看就满腹心事。

  吃完饭,张良敏便说道:“菲菲,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我便立刻跟着他去了。

  关上书房的门,张良敏抽出一根香烟,刚想点燃,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将烟放了回去,指了指一边的凳子,说道:“坐吧。”

  我顺从的坐了下来,他便问道:“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我摇头:“已经没事了。”

  张良敏皱了皱眉头,几次欲言又止,站起来,踱步到窗前,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坐在凳子上,心里莫名的有些慌。

  好一会儿,张良敏走回来,说道:“可以把裤子卷起来让我看看吗?”

  “啊?”我当时心头一滞,乱七八糟的那种变态导师新闻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很快我便镇定下来。

  张良敏性格虽然有点古怪,但在我们学校教授一挂里是有口皆碑的,况且,人家老婆女儿都在家呢。

  想到这里,我便问道:“老师,我听师姐说,玉龙山古墓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你先把裤腿卷起来给我看看。”张良敏坚持道。

  我看着他凝重的脸色,顿时反应过来,或许这跟玉龙山古墓有关,毕竟我虽然没跟着下墓,但却是接触过出土文物的。

  我弯腰将两条裤腿卷到膝盖,张良敏蹲下来,低着头看了一圈,我也跟着看,腿上什么都没有。

  张良敏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还好,目前你没什么问题,菲菲啊,我带的五个研究生中,对你,我是最器重的,但跟着我这样的导师,器重,也代表着危险,我知道你家境不好,有意要拉你一把,但有时候,可能也要你承担一些风险,你懂吗?”

  我点头:“我懂。但老师,我还是想知道,古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病了。”张良敏说道,“鱼鳞病听说过吗?”

  “这种病发病率很低,是一种罕见的遗传障碍性皮肤病,多于幼儿期发病,发病的时候皮肤干燥易脱落,脱落下来的皮屑如鱼鳞一般。”中学生物课提到过,所以我记得。

  张良敏点头:“对,这是遗传性病症,幼儿期发病,但就在你晕倒的那天,我们一起下墓的一位四十多岁的考察员,发病了。”

  他说着,掏出手机,划拉出几张照片递给我看。

  照片拍的是两条男人的小腿,从脚踝往上,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几圈银白色的指甲盖大小的磷片,看起来跟鱼鳞很像,但比较大,每一片磷片的四周,还沁着殷红的血。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些鳞片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了那条蛇形青铜器,它身上被我无意中洗掉的釉质上,纹路跟这两条小腿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怪病与那蛇形青铜器有关?

  我没敢跟张良敏提蛇形青铜器的事情,张良敏交代我:“目前发病的只有他一个,我们其他一起下墓的人,都在家等,如果再有人发病,这事便不简单了,菲菲,你也一定要留意自己,一旦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通知我。”

  从张家出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古墓封了,那几件文物也被封了起来,我不用去实验室,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脑子里不停的闪现那蛇形青铜器的样子。

  一整个下午,我时不时的卷起裤腿看自己的小腿,生怕腿上也长出那鱼鳞一般的东西来。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十点多我刚睡着,便迷迷糊糊的开始做梦,梦中,一条巨大的黑蛇钻进我的被窝,攀着我的腿一点一点往上,腥湿的蛇信子一吐一吐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我用力的踢踏着双腿,想要将那家伙甩出去,脚狠狠的踢到床沿,痛的我一下子惊醒。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伸手拿过来,一看是张嘉倩打来的,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赶紧接起。

  那头,张嘉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菲菲,不好了,我爸出事了。”

  “学姐你先别慌,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努力让自己镇定,问道。

  张嘉倩连忙说道:“我爸半夜无缘无故的开始发高烧,已经烧到了39度,让他去医院他不肯,一个劲的只说要你来一趟,菲菲,你能过来吗?”

  我立刻说道:“好,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先给老师物理降温。”

  放下手机,掀开被子下床,换衣服的时候,我的视线定格在自己的右腿上,愣住了。

  伸手摸了一把右小腿,湿漉漉的,带着一股腥味。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神经质的将宿舍里所有的灯全都打开,拎着拖把将宿舍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扔下拖把,双手捂住脸,冷静了好一会儿,我才收拾好自己,锁门出去。

  那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从学校大门步行出去一里多路,才遇上了一辆出租车,上车报了张嘉倩家的地址,整个人瘫在后车座上,双手揉着太阳穴,看着车窗外不停往后退去的霓虹灯,心乱如麻。

  我们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此刻,我万分确定。

  拿出手机想给奶奶打电话,但这个点,她老人家肯定已经睡下了。

  奶奶上了年纪,睡眠本来就浅,这一通电话过去,今夜她估计也别想睡了。

  最终我还是收起了手机,想着先去看看张良敏,或许事情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张嘉倩早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了,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她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的。

  “菲菲,我怕。”张嘉倩一把抱住我,眼泪直往下掉。

  我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先想办法把老师送去医院为好。”

  张嘉倩抹了一把眼泪,期期艾艾的点头,那样子我见犹怜的。

  再见到张良敏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了,我将毛巾在冰水里浸过,按在他额头上,他才幽幽转醒,看到我,一把拉住我,滚烫的大手像是着了火一般。

  “菲菲,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人又开始迷糊起来。

  我咬着嘴唇,颤抖着手一点一点的掀开张良敏的裤腿,在看到他脚踝上那一圈鱼鳞状的东西的时候,猛地拉下他的裤腿,闭上了眼睛。

  张良敏也中招了,下一个,不知道会是谁。

  或许是别的下墓之人,或许就是我。

  外面有人敲门,张母开的门,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直接进了房间,给张良敏打了一针,然后将他抬上担架。

  其中一个人对张母说道:“没什么大事,安心在家等消息。”

  然后转过来问我:“你就是白菲菲吧?”

  我点头:“是。”

  “最近一段时间留在学校,别到处乱跑,有事情打这个电话。”他将一张名片留给了我,离开了。

  我看着那光秃秃的名片,整个名片上除了一排号码,连个姓氏都没留下。

  张母抱着张嘉倩在哭,我安慰了几句,自己也感觉这种时候,再多的话语也是苍白无力的,只能默默的陪伴着她们。

  一直到天亮我才离开张家,哪都不敢去,回到宿舍,几次拿起手机想打给奶奶,最终却忍住了。

  这么大的事情,奶奶一定会去求那个人帮忙的,我不想……

  又捏起名片,明白这些带走张良敏的人,应该有能力摆平这件事情,如果让奶奶掺和进来,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告诉她老人家的好。

  可是当天晚上我便也发起了烧,两只脚踝一阵一阵的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下面钻出来一般。

  我坐起身来,盯着脚踝,就看到那里红肿一片。

  心里知道不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找出那张名片,拿起手机想要拨名片上的号码,却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

  不应该啊!

  摆弄着手机的时候,我的脚踝越来越痛,整个身体也开始发烫,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模糊。

  昏昏沉沉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缠上我的脚踝,一路往上,那恰到好处的温度,让我不自觉的想要靠近,拧麻花似的纠缠上去,就听到有低低的笑声响起:“小白,想要活命,听我的话,懂吗?”

 我循着声音看去,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眸子,眸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说不出来的勾人。

  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嘴唇,就连下颌骨有些冷硬的线条,都勾勒的如此恰到好处。

  心中不由的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我一定是在做梦,嗯,一定。

  男人半撑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在我的注视下,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蹭着我的皮肤,轻声问道:“还痛吗?”

  他一提醒,我这才后知后觉,两只脚踝似乎一点都不痛了,就连我身上居高不下的温度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怎么会忽然就不痛了?看来我是真的烧糊涂了。

  我疑惑着缩了缩脚,想要缩上来用手摸摸脚踝,可这一缩,大惊失色,眼睛都瞪圆了。

  脚踝被什么东西箍着,冰冰凉凉,湿湿滑滑,像极了前几天梦中那条蛇箍着我的感觉。

  再抬头看向那男人,看着他唇角意味不明的笑,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猛地一把扯开被子,就看到我的脚踝上,果然箍着一圈黑色的蛇尾,沿着蛇尾往上,直到我的腰部旁边,都是黑色的蛇身。

  再往上,却变成了男人的腰,窄窄的腰身,还有几块硬实的腹肌……

  一直等看到那张帅的人神共愤的脸,我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半人半蛇的家伙,竟然没穿衣服!

  我当时脑子一懵,操起一边的枕头,用力的朝着男人的脸上捂了下去。

  可枕头还没靠到他,我只感觉到一阵气流喷过,撕拉一声,整个枕头碎成了渣,却并没有掉在他脸上,而是落在了旁边。

  男人的脸色变了,厉声道:“不识好歹的女人!”

  “你放过我好吗?”我情绪有些失控的冲他吼道,“为什么要缠着我?你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男人反问道。

  我咬了咬嘴唇,有些心虚:“你跟那蛇形青铜器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挑眉:“你洗掉了我的一层皮,难道还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摇头:“难道你是魂魄附着在那青铜器上?可是不对啊,你这蛇身也不像是魂魄,很真实啊。”

  男人不语,我继续问道:“还有,那些下墓的人得了怪病,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男人双手垫在脑后,靠在了床头,不屑道:“我还没那么毒。”

  “不是你又是谁?他们得的根本不是鱼鳞病,脚踝上长出来的,就是蛇鳞,你敢说不是?”我情绪激动的质问道。

  “是蛇鳞。”男人说道,“是他们不知死活,还没弄清楚挖到的到底是什么,就贸然下墓,染上什么怪病都不奇怪!”

  “可你们不能草菅人命!”我信誓旦旦道,“他们只是考古,并没有真的想冲撞什么,你们不能上来就要人家的命!”

  男人拧起眉头看着我,说道:“你冲我吼什么?小白,你给我听好了,我柳伏城从来只救人,不杀无辜之人,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那你救啊!”我吼出这句,忽然意识到,我好像根本没有立场这么要求他吧?

  连忙又软了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行行好,救救他们吧。”

  柳伏城瞄了我一眼,傲娇的抬起了下巴,说道:“那得看你怎么讨好我了,兴许我一高兴,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我看着柳伏城那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怒气,刚才还口口声声把自己夸成救世主,一转眼,却拿人命跟我谈条件,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不出手相救,事情就解决不了吗?

张良敏他们被人带走了,必定是有救的,而我……

我看着柳伏城,心里谋算着,这条半人半蛇的家伙一直缠着我,必定是对我有所图谋,所以,他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就算是他对我不管不顾,大不了我就回老家去找我奶奶,大不了就向那边人低了头了,也总比屈服于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好得多。

想到这里,我便冷着脸说道:“爱救不救,关我屁事。”

“呵!”柳伏城明显没想到我会如此反骨,挑眉道,“刚才的痛都忘了?这么有骨气?”

“不用你管。”我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说道,“我看你就是贼喊抓贼,自己放了毒,又来我这儿装老好人,引我上钩,柳伏城我告诉你,我白菲菲今天就是痛死,也不会向你低头的!”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柳伏城,他冲着我冷笑两声,一甩蛇尾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撂下一句狠话:“小白,你会后悔的,我等着你来求我。”

我挺直腰杆没有挽留他,等确定他真的离开了,我才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身上的温度开始迅速回升,脚踝上的疼痛感也慢慢卷土重来。

我再次拿起手机,这回有信号了,之前没信号,就是柳伏城捣的鬼。

下意识的开始播名片上的号码,可是号码拨好了,我却犹豫了,就算我跟张良敏一样被带走,治好了这蛇鳞病,接下来呢?

柳伏城要缠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有彻底将他拿下,我才能过安稳日子。

但我也没打给奶奶,而是翻出了一个我极其不想联系的人的号码,盯着那行数字看了好久,直到脚踝上一阵刺痛将我的神智猛地拉回,我才闭了闭眼,按下了拨号键。

那边很快接起来了,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睡腔:“是菲菲吗?这么晚打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子末哥哥,我遇到了点事情,你能不能开车来江城大学接我回去?”我咬着嘴唇很不情愿的问着,还追加了一句,“先别告诉我奶奶,你自己来,好吗?”

那头立刻答应:“好,等我。”

放下手机,我安静的坐在床沿上,掰着手指算着,我有多少年没有主动跟那边联系了?

十七年了吧?

自从七岁那年,我父母跟着那边出活儿丢了命,我便恨上了那边,就连对我一向很好的白子末,我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了。

除了逢年过节,被奶奶逼着一起过去送礼外,我跟白子末几乎再也没有交集。

可是如今出了事,我发现我能求的,也就只有白子末了。

这也是之前,我几次想给奶奶打电话,最后都放弃了的原因,因为我知道,告诉奶奶,奶奶也是会去找那边,最终来接我的,大多还是白子末。

我自嘲的笑了一声,宿命啊,怎么逃,都是逃不过的。

 白子末来的很快,从老家到江城,我平时坐车得三个小时,他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我提着行李箱去校门口的时候,身上已经烫的吓人了,每走一步,脚踝都痛的像针扎似的。

  远远的,我就看到校门口路灯下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我大声叫了一句:“子末哥哥。”

  之后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朝着我走过来。

  白子末钟爱浅色,身上永远纤尘不染,讲话温和有礼,翩翩有风度,我小时候特别爱跟在他身后,子末哥哥子末哥哥的叫。

  那时候,他总是蹲下身来,伸手揉揉我的头,然后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颗糖塞在我手里,宠溺的看着我笑。

  他比我大五岁,我父母很喜欢他,如果不是那场变故的话,我们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好。

  我想的正出神,白子末已经走到了我跟前,很自然的抬手来揉我的头发,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我的皮肤,脸色顿时变了:“菲菲你发高烧了,电话里怎么不跟我说?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不用了,载我回老家吧,我这病,医院瞧不好。”

  白子末张嘴想问,但终究是没问的出来,转而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里,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护着我的头让我坐进去。

  他开车,我就靠在车窗上,滚烫的脸颊靠着冰凉的玻璃,激得我身子猛地一抖,脑子里一闪而过柳伏城的蛇尾缠着我脚踝的样子,用力的甩甩头,坐直了身子。

  “很难受吗?要不要先睡一会儿?”白子末问道。

  我便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不想说话,因为我知道,从我上了白子末的车的那一刻开始,我坚守了十七年的立场,彻底崩塌了。

  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父母的音容笑貌从未从我脑海里褪去,那么鲜活的人啊,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明明说只是出一个小活,还答应我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最新版的连环画,可他们食言了。

  十七年前,奶奶含着泪告诉我从此没有父母了的时候,我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的,更何况,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吧?

  可,十七年过去了,人我没见着,尸体,也杳无音信,我的父母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越想,我情绪越激动,身上像是烧着一团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离开江城市中心越远,我的情况越糟糕。

  白子末也觉察到了,立刻停下了车,问我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脚踝,痛。”我咬着嘴唇说道,满头的冷汗。

  白子末撩起我的裤脚,当看到我脚踝的时候,倒抽一口冷气。

  我努力睁着眼睛看过去,就看到我两只脚踝上,也已经生出了一圈白灿灿的鳞片。

  那些鳞片像是一块块钢刀一般,嵌入我的皮肤,就连呼吸都会牵扯到它们,烈烈的痛。

  “银环蛇蛊,菲菲,你怎么会惹上这种东西?”白子末一边说着,一边咬破手指,用带血的手指迅速的在我脚踝周围画着符文。

  那符文细细碎碎,转了一圈,首尾相连,活像是一条血色赤链蛇,将那圈白色蛇鳞困在了中央。

  下一刻,我痛呼出声,脚踝一阵一阵缩紧,浑身像是被一条蛇箍着,那蛇不停的拧紧身体,勒得我喉咙口一股腥甜涌上来,当时便吐了血。

 白子末将我放回副驾驶,帮我系好安全带,车子开得飞快。

  吐完血之后,我的精神差到了极点,还没回到老家就已经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耳边传来奶奶的轻唤声:“菲菲,醒了吗?”

  我睁开眼睛,看到奶奶的那一刻,鼻子一酸,一下子扑倒在她的怀里。

  奶奶伸手轻轻地拍我的背,埋怨道:“你这孩子,在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奶奶说,要不是子末一大早去接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憋住委屈的泪水,说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又是深更半夜的,只能先让子末哥哥开车接我回来。”

  “子末倒是个可靠的,对你的心也重,打给他跟打给奶奶是一样的。”奶奶说道,“只是,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了银环蛇蛊?这东西极其少有,也很难治,时间长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不止我一个人染上了。”我说道,“江城郊区玉龙山挖出了战国大墓,这事儿你应该也听说了,跟那座墓接触过的人,估计一个也跑不掉。”

  奶奶点点头:“那座墓我也有所耳闻,战国末年至今才被发现,里面有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奶奶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白子末端着一盅鸡汤走了进来,说道:“白奶奶,爷爷请您过去一趟,有事情跟您商量。”

  奶奶应了一声,站起来要走,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白老爷子这个时候让奶奶过去,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奶奶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道:“你安心吃饭,我一会就回来。”

  奶奶离开之后,白子末端着鸡汤坐在了床边,一边用勺子慢慢的搅着鸡汤,一边说道:“菲菲,这段时间你必须住在庄园这边,银环蛇蛊只有爷爷才有本事帮你彻底拔除,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白子末知道我很排斥庄园这边,所以才会特地告知我,可我现在根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隐忍接受。

  我和白子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奶奶回来,他才收拾碗筷离开。

  奶奶的脸色有些不好,坐在床沿一直盯着我看,视线汇聚的地方,好像一直在我的眉心,我忍不住问道:“奶奶,你看什么呢?白老爷子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菲菲,你实话告诉我,最近一段时间,除了这银环蛇蛊,还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吗?”奶奶问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明白了过来,奶奶的功力不深,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白老爷子不一样。

  那就是一个人精,眼神毒辣至极,很多时候你站在他面前,都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似的,他一眼就能看透你整个人。

  所以,没必要隐瞒,我便老老实实的将怎么洗坏蛇形青铜器,怎么惹上柳伏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完,脸都黑了,连声斥责我:“菲菲你忘了我一直跟你说的话了?不能吹气不能吹气,七岁那年的事情你都忘了?”

  我怎么会忘?

  奶奶是卖纸扎品的,在咱们伏龙小镇开了一家纸扎铺子,她手巧,做出来的纸扎品栩栩如生,生意一直都不错。

  我从小耳濡目染,四五岁便能做出十几种纸扎品,活灵活现的,奶奶总是夸我,说我这一双巧手就是为了继承她的衣钵而生的。

  可是七岁那年,我没了父母,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不愿见人。

  我想念我的父母,便试图自己扎出一对跟我父母一模一样的纸扎人,可怎么也做不好。

  那一日,我在家摆弄着竹篾彩纸,不知不觉中就做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黑狗,拿着小黑狗玩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一边的茶水,我赶紧冲着小黑狗吹了吹气,希望立刻将茶水吹干。

  可这一吹,小黑狗当时两眼一亮,竟然活了过来,吓得我一松手,它掉在地上,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冲了出去。

  我跟着跑出去,就看见那小黑狗跑进院子,直奔鸡窝,一张嘴,尖锐的獠牙咬死了鸡窝里面的三只老母鸡,转脸又要去咬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狸花猫。

  场面极度血腥,吓得当时只有七岁的我差点哭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奶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情况,转身拿了铜钱剑,直接将小黑狗一剑刺死在地。

  那小黑狗倒地,化成了一摊纸灰,风一吹,消失不见了,而我也跟着倒了下去。

  那一次我也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把奶奶吓坏了,只得抱着我去找白老爷子,白老爷子把我救醒之后,便交代奶奶给我立了一条规矩: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准我再对着纸扎品吹气。

  而我奶奶更厉害,直接跟我说,从此以后,不准我再碰纸扎术。

  我天生对纸扎术有着浓厚的兴趣,奶奶就是做这行的,店铺里总是堆着童男童女、纸马香稞,近些年还流行起别墅轿车这些东西,但凡谁家有个白事,或者扫墓祭祖的,都会来买一些。

  甚至早些年,有些人家办喜事,也会找奶奶做纸扎,但那都是特殊用品,现在的人大多开始忌讳起来了。

  奶奶虽然不让我碰,我大部分时间也在学校读书,但休息在家的时候,她在一边做,我会装模作样的拿本书,假装坐旁边看书,实质上,眼神还是会偷偷的往她手上瞄,这些年倒也学会了不少。

  有天赋,又爱琢磨,扎出来的成品也像模像样的,但我再也没有敢朝着自己做出来的纸扎品吹过气。

  十七年来,唯一一次就是在实验室那次,却没想到,仅此一次,却让我惹上了大麻烦。

  奶奶看我低着头不说话,一脸理亏的样子,终究是舍不得,语气也变软了:“罢了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但菲菲,奶奶得告诉你,你惹了不该惹的东西,一惹还是两个。”

  “白老爷子能帮你解决掉银环蛇蛊,这已经是大恩一件了,至于这黑蛇精,怕是难缠,并且他很可能是想要你这个人。”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回想几次与柳伏城相处的经历,发现奶奶说的是有道理的。

  柳伏城不止一次说要我做他女人,当时我只以为他在吓唬我,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我要给一条大黑蛇做老婆,吓得我一下子抓住了奶奶的手,惊慌道:“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被那条蛇一直缠着。”

  奶奶拍拍我的手背,说道:“我们都在想办法,但你一定要全力配合我们,不能再使小性子,懂吗?”

  我连忙点头:“我听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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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半个多月,我都留在庄园里面,奶奶要照顾店里,隔两天来一次,大多时候都是白子末在帮我。

  内服药丸,外敷药膏,早晚各一次熏药,一周泡一次药澡,按部就班的做下来,我脚踝上的蛇鳞终于脱落,开始结痂。

  这期间,我不止一次打电话给张嘉倩,向她询问张良敏的情况,她说情况在好转,我便放心下来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蛇鳞病好了大半的时候,更大的问题却悄然而至。

  那天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跟奶奶住,却没想到奶奶自己过来了,她拉着我的手说道:“菲菲,白老爷子把你的蛇鳞病治好了,接下来,我们将要面对的是缠上你的那条大黑蛇的问题了。”

  “你们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我连忙问道。

  奶奶点头,我喜出望外:“是什么办法?”

  “菲菲啊,你今年二十四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如果不是在读书,也应该找个婆家了。”奶奶语重心长道,“当年你父母还在的时候,其实是给你定下过婚约的。”

  我当时便愣住了:“婚约?奶奶你不是说笑吧?他们没了的时候,我才七岁,难道还给我定了娃娃亲不成?”

  我是不相信的,要是真定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却没想到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来,犹豫着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就看到上面工整的钢笔字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

  我迅速的从头扫到位,不可置信道:“子末哥哥?”

  信封上的字,是我父亲的笔迹,我认得,落款是我父母和白子末父母的名字和印章,这做不得假。

  我拿着那张信纸,就像是拿着一张卖身契一般,浑身都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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