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逆旅人
人生路上，步履不停。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步履不停》是枝裕和
如果一定要有那么一点“来不及”存在，那么，从现在起，多些回顾，让那么一点“来不及”尽量少一些。
1.小年夜·归来
正是小年夜，走下火车的那一刻，我不觉发了个哆嗦。和广州的湿冷不同，它是一阵清冽的冷。
嗨，远处的灯火，好久不见啊。
想来上次回来，还是5个月前。虽然离广州也不远，也就六个小时的火车车程，但我还是以各种理由掐断了父母叫我回去的念头。
其实，我也不太理解我自己。想着想着，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随着出站的人潮走出了火车站。
我以一张冷漠脸拒绝了所有站在门口叫喊的司机和房东，径直走向了车站前的雕像，在雕像前静静地站着。
我在等他——我的父亲。
在来来回回的接送之间，我们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车站人多，你去到站前的那个雕塑下，我好找你”。
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背光的人影走过来，是他没错。
“还以为你要晚点到呢”，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子往我这边轻轻侧了侧，拿过我左手边的大提包，“走吧，我的小货车停到对面了，我们到路对面去。我们都吃过了，等回去叫你妈给你热热饭菜”。
“好”。
父亲总是给我一种淡然的感觉，但我深知他的心思。风风雨雨，他带着我回家。
2.除夕·忙碌
鞭炮声不绝于耳，院子门前的灯火摇摇曳曳。
“时间真是过得越来越快呀！”
“陈梦华，快来厨房帮忙”，没等我驻足感叹，厨房里传来我妈尖辣的叫声，“快点快点，赶紧把这个盆里的浆水倒进桶里”。
我端起盆正往桶里倒，热气扑面而来，然后，我陷入一片混沌之间，“妈，不行了不行了，我眼睛起雾了，我看不见了”。
没等我妈凑上前搭手，我已经手忙脚乱，恍惚间听到了水倾斜在地的声音，我赶紧收手。
“你呀你，赶紧让开”，我听到我妈嬉笑的声音，等她接过手，我拿出纸巾把眼镜擦干净，“算了算了我自己来吧”。
我妈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她都习惯自己来，清洁卫生、准备年夜饭、招待客人，偶尔她觉得要给我们安排点事，也觉得我们做得很不像样。于是乎，又气呼呼地赶我们到一边耍去了。
看着除夕夜满桌的美味，我心里由衷地佩服她。默想：要是有一天她老了，再也不能下厨了，我能否担起除夕重任呢？
除夕夜里，临近12点，我随着老妈步入祠堂，我木木地站在香盉前，明晃晃的灯火映在我脸上。
我看着她在桌前点起灶灯，一烛之光，没能照亮她的侧脸。但我知道，她的脸上，有几丝疲倦，还有几分期许。
对她来说，过年不是可以让她放松的节假日，相反地，是她一年中最累的几天。
“神啊，愿你佑护她！”
3.元宵·尽头
没能等到元宵之夜的到来，周边人便要一个接一个地匆忙离去。上班，开业，上学，离开的由头总是这几个。
离开的人儿越来越淡然，最后留下的人，却最是悲伤。
而奶奶，就是那个留下的。
年纪大了，没什么知识，又添了病，只能留下照看家门。每当我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她心底难过得很，却也只是微笑着跟我们挥手告别，“在外面想吃什么就买一点，不要太省了”。
元宵过后，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以前她养猫养狗，现在都不再了，偶尔会有那么一只猫跑进家里来，她便缓缓起身进到厨房，找点肉给猫吃。看着猫吃着，她便顺毛摸着猫的脊背，跟它说一番话，“唉，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实在太安静了，她就会想看电视。可家里换成智能电视后，她也不知如何按遥控。只能去到邻里，希望能坐一坐，听到声音。
我偶尔会想起她，想到她一个人两天烧一顿饭，想到她傍晚五点就歇下却常常在深夜入眠。这该是多么地孤寂难耐啊！
有些遗憾，谁也无法支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留遗憾。想着想着，我打开了手机，预订了清明的车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