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的鸟窝
那天午后，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我和几个同事在操场上散步。如若在春天，满眼都是郁郁葱葱的绿，此刻，只剩下一棵棵光秃秃的大白杨立在那里。瘦骨嶙峋的枝条仿佛小毛笔在挺立的枝干上勾勒出的灰色的线条，一览无余的单调，枝丫间便可瞥见远方淡蓝的天空。
我们一边漫步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主题。无意间，一个同事道：“看，树上有个鸟窝！”
另一个喃喃：“好大的鸟窝啊！”
“这鸟窝里还有鸟吗？”，大家谈论着，我无意回答。
其实，我早就发现那白杨树顶枝丫间的鸟窝了。此时，才因为他们的提及便抬头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窝垒在三个分叉的枝干处，从下往上看，细密的枝条错乱交纵成黑色的窝底，呈现出凸起的槽状。的确，是个挺大的鸟窝。目光自然不能到达窝里，相必这个季节窝里的鸟儿定是迁徙南方了吧！
不知怎的，我的眼前竟浮现出小鸟在窝里嗷嗷待哺的情景来，小时候掏鸟窝的回忆竟如此清晰地在心床上划出了一条缝，像一根针，立马渗出细细的鲜血来。
小时候，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大多是放养的。我便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爬树，游泳，翻墙，打弹弓等许多在现在看来危险的本领。说起爬树，我是最引以为豪的。不仅胆子大，爬得高，而且速度特别快。大家都戏谑，说我是猴子变的，要不怎么会爬得那么快呢！
那时候，家里经常缺柴禾，我便征得母亲的同意，每天下午放学后，约上村里几个爬树的“好手”一起去村子小河旁的树林里扳柴禾。
一个秋日的午后，太阳还老高老高的，我们几个伙伴就背着背篓、装上镰刀斧头出发了。来到树林里， 各种树木都已经开始泛黄了，我们就专挑那些枯死的树或者树上干柴多的树，几个同伴中就数我的眼力好了。我很快便选好了扳柴禾的树，那树半活不死的，虽然看起来还有许多枝繁叶茂的枝干，但那些枯死的足够装一背篓了。于是，我扑哧扑哧两下子就上了树，选了一个较大的枝丫间，骑在上面，准备用斧头砍掉那些枯死的树干。忽然， 我听见头顶传来尖利的鸟叫声，我寻觅着。
哦，原来不远处的树杈间有个鸟窝，我又往上爬了一节， 那鸟窝便尽收眼底。一个凹形的鸟巢里，几个乳毛未干的雏鸟正张着小嘴，恐慌地叫着，声音听起来那么凄惨。
它们可能听到了我砍柴的声音，以为是外敌来犯，个个伸长了脖子， 尖尖的喙露出了巢边，毛绒绒的小脑袋不停地抖动着，一双机灵的眼睛向我投来警惕的目光。
足足有三个幼鸟！
我爬了那么多树，生平第一次发现鸟窝，甭提有多高兴啦！他们看起来异常地紧常，扑闪着稚嫩的翅膀，试图飞出鸟巢。
其中一只幼鸟已经快要跃出鸟窝了，我赶紧一把抓住了它，它在我手里奋力扑闪着翅膀，试图挣脱。虽然小，但锋利的爪子还是将我的小手划疼了，我使劲握住它，小鸟扑腾了几下便束手就擒了，眼神里黯淡了许多，忧伤地望着我不知所措。
窝里的那两个吓得缩成一团，正在这时，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鸟儿尖叫着在我的头顶盘旋，我判断是雏鸟的妈妈回来了。她落在离我不远的树上，朝这边的幼鸟急切地叫着，巢里的雏鸟听见妈妈的呼唤，又像刚才一样昂着头闪着翅膀叫起来。
同伴们听见我发现了鸟窝，连柴禾都不扳了，聚在树下要我给他们也分一只幼鸟。
年幼的我们心里只惦记着玩鸟的快乐，哪里还会考虑对面树上那个悲哀地歇斯底里的鸣叫的妈妈呢！
就这样，我把那鸟窝小心地从树杈上取了下来，对面树上的大鸟哀叫了一会儿，便无奈地飞走了。但我总感觉它没有飞远，就在什么地方偷窥者我们呢！
下了树后，三个幼鸟，刚好一人一个，当然鸟窝要归我啦！伙伴们得了我的好，一人把他们的柴禾分了我一些，望着手中护着的鸟窝中温顺的小鸟，我心里美滋滋的。
回家的时分，已经是黄昏了，天空中不时有归巢的鸟儿飞过头顶，发出隐隐约约的叫声。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耳边传来那凄厉的叫声，一路上那只幼鸟偶尔也会叫几声，但最终没了声响。
回家后，我把鸟窝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用一个盒子盖住了，我怕母亲责怪我就没敢告诉她。晚饭后，我嚼了一些馍馍和面条放在一个小容器里让幼鸟吃，可是它连望都不望一眼，只是在那闭目休息，无精打采的样子，身子缩成一团，显得那么瘦小，无助的样子。我侍弄了好一会儿，它还是不肯进食。心想：它怕是害怕我，说不定我走后就，它就会吃了。于是，我就去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去看那小鸟，打开盖在鸟窝上的盒子，发现幼鸟已经没了呼吸。一双眼睛微微张着，露出些许泛白的眼皮。身体还有些温度，翅膀却已经僵硬了。我站在那里难过极了，竟哇哇地哭起来。母亲听到我的哭声，寻了过来，她并没有指责我，而是将那幼鸟埋在了厕所后的土坑里。
望着空荡荡的鸟巢，我更加伤心了。可是孩童时的我并不懂得是我的伤害，让一只无辜的幼鸟早早结束了生命。后来听伙伴们说，他们的小鸟也都死掉了。我听后，心里更觉得不安和愧怍了。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掏过鸟窝。
此刻，望着那枝丫间静默的鸟窝，我仿佛又听见了那几只幼鸟凄厉的叫声，心里不由得伤心起来。可是，我永无改正我过失的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