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家贫。每逢雨季,屋外大雨,屋内小雨,母亲便端出锅碗瓢盆,置于星星点点处。那时,我无法与大人一同领会岁月的艰窘,反倒觉得透过瓦楞的夹缝滴落在大小各异的碗盆内,滴滴答答的场景应是别有一番趣味,但如真应了话,我的书不能有事。
对于告别,也许再也不见的告别,为何能够如此仓促无情。有一个小女孩,她一定没有崭新的红色连衣裙,旧的也不会有,麻花辫可能会扎在两边,我有欺负过她,不,是我们两个欺负她,胖胖的他有点调皮,一定是他带坏我的。那是一场不冷不热不哭不笑的雨,让我后知后觉地领会尘世的告别之味。
文字,是岁月褪下的虚壳,也可作为幽深岁月的印记。十年前的春天,内心蠢动,开始找寻一个彼此伤筋痛骨的人,听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似乎想借此让自己触及骨头里面有泡泡,那时也一定不曾想到还有心死如灰这个词,我又走在一场雨里,写下这样的文字。
树下少年泪朦胧,
树上百花现娇影。
不知昔日故郎,
何日才能相逢。
在校园的白墙边第一次相识白玉兰,在雨里开着,那么白,那么静。尽管下雨,冷,无所依,但又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衬托出她的魅力,然后再来令人愉悦。很想站在花下哭一会,可以想象那真是一件美妙的事,也很想拍下来带给你看,最后还是揣着遗憾走了。
但我和它仍应互相感激,因为美是事物的最有价值的一面,如果没有人欣赏,那么事物都混然无别,善恶、真伪、美丑就漫无意义;而美感的经验是我的人生中最有价值的一面,如果它自身不能使我令它呈现形象于直觉之上,我也不能有那样的一种愉悦。
往前是空,往后还是空,就在混乱幽僻冷寂热望的心境中,在陌生的旅店,我竟然还能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从不同角度看着自己,自恋至极,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别有一番味道。这股强烈的自我迷恋,消散了同样强烈的空洞之感。
在一颗小树旁,土堆儿里捧出一束花来,淡淡的黄色,心里顿时感到安慰。一朵玫瑰把小王子驯服,一只狐狸被小王子驯服。我也爱小王子,连带想念那株玫瑰,窗外的星空。种种种种。
有时候就是这样,自以为痛苦到麻木,在街头巷尾不期而遇的小小的景致,反倒愈发惹人喜爱,为之滋生好心情,像草叶上沾着的水珠。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去陌生的地方,总是处在一个都是熟悉的面孔和事物中间,让我感到不安,虽然我也不干什么坏事。
春天会来,我也坚信,走过去就是春暖花开。走过那场料峭春雨,渐渐去戒嗔疑与执念。十年,走过好几场悲欢离合。十年,也一次次等到从不迟来的春暖花开。
看着这由大人物、小人物织构而成的红的绿的烟花世界,足够程度的孤寂简直是一种快乐。人生不过数十载,告别却川流不息。在雨中,悄无声息,唯有我独自在四散漫延的无声中,独自将未能好好告别的遗憾细水长流地反刍、珍念。希望你们能明白,每一个瞬间我都想好好珍惜,好多次我多想打破玻璃,让这趟时光列车停下来,亲吻那些我想亲吻的人,拥抱我想拥抱的人。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我情愿付出全部为你们停留。
很多场雨,已然穿行而过,还有很多场雨,即将到来,不管悲欢离合,都学着欣然领受,在下一个十年,我继续满怀期待,看遍世间种种,也骂遍世间所有我看到的恶。
人生就象一匹用善恶的丝线交织成的布,世界也是,虽说我不是好人,可我也绝不允许有太多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