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里，附近的人，还不到700米，可放眼无法可及。

早上7点班车，没人昏昏欲睡。那个男人每天带着两个女儿到地铁站转车。老大总先上车，小的还要他牵着，尽管不用抱着。他掏出一个小娃娃，对她说：

“这个你今天带给同学，”

“干嘛带这个？”

“跟同学交换啊，”他停了下，“妈妈晚上就回来了”

一下车，老大就先跑得老远了，小的一边走一边玩。

那个投资理财师呢？是那个天天第一站就上车的“秦海璐”吗？，还是第二站上车的“高圆圆”？还是那个偶尔出现的“李冰冰”？也许她是应该坐七点半的呢！

还有那个思思呢？那个“Free girl”在哪里？“ want to make love I and you”这是她的个性签名，她究竟有多少账号和签名。

他始终等待着，见到的人和没见到的人，他们有关系吗？那个海璐素面朝天，挺耐看，但不是他期望的。圆圆有时发丝稍稍有点乱，衣服有点老气，但身材圆润，让人产生冲动。冰冰呢，触艳惊心，还带着口罩，可遇而不可近。

她们都不是投资理财师，只见其微，不见其人。

那天圆圆就一上车就坐在他身旁，自顾自带着耳机听什么，他有些不自在。后来她把耳机拿掉了，他想找个什么理由搭讪。一直等到下车，还是没有行动，她先下车走了，没有回头的意思。他看着她的背影，紧身裤衬托的圆圆的屁股，很饱满，那前上部呢，只能想象。

有两次，他以为只有两个女孩，海璐和圆圆，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三个女孩同时出现时，他觉得太神奇了。

只是那个投资理财师呢?那个思思呢？会是她们三个当中的吗？太有意思了，他不断幻想，坐车不再是忍受拥挤的负担，有些许的有趣，些许的冲动，些许的迷茫。

他开始盼望每天一早的匆匆之旅，还有每天看投资理财师朋友圈里的亮相。可是那个思思确不见了，她的头像那么吸引人，自然、放松、甜美，还有她亮出的一张朋友的照片，如出一辙，附言“我的一个好姐妹，好闺蜜。还是单身，我和她一样。世上难道真的没有好男人了吗？”

“妈妈的妈妈是奶奶”

“是外婆”

“不对，妈妈的妈妈是奶奶”

小姑娘一上车就冲着整个车厢喊。很快到站了，她流着鼻涕，不肯走。爸爸赶忙套纸巾，“快点，要迟到了。”

今天海璐没上车，圆圆也不见了，那个冰冰呢，更无踪影。你越想见以为总能见到的时候却谁也见不到。

只有这两个小姑娘，大的一直与小的保持距离，也不牵手，很少说话，任凭爸爸摆布小的，还经常背包、挎包、书包手忙脚乱。她们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或者都不是。

那个海璐脸蛋虽说不如圆圆，那个圆圆所说身材不如冰冰，扮相也稍嫌老气，可一个个活灵灵老在他眼前跳。目力所至，伸手可触。但那虚拟的又在哪里呢，头像和自白更具诱惑，从这个空间跳到那个空间。

他注定和她们没有故事，他的故事和她们的故事没有交集吗？明明有目光的对流、言语的交错，甚至贴近身边的气息感受。然后远离，消失在雾霾之中。

他的故事也许就是她们在另外一个时空发生的故事，更换了姓名和相貌而已。他的脑子闪过那么多的她，他和她的故事，以及一些情节和细节，没有涂抹的色彩，只有流光的颜料干涸后散发出的青涩味道，和味道之中渗透的视频片段。

他可以约，也约过。他并不想编成一个真实故事，宁愿保留在每天的期待和等待的虚实里。不要看故事的结果，如果从一开始就看到结尾便失去体验的快乐。他不能再重复这些故事，宁愿静静观看着故事的发生，谁会掀去扉页，开始新一段的梦旅。

两个小姑娘10年以后、20年以后会怎样呢？像她们的爸爸还是妈妈，又牵起谁的手，继续下一个路程，她们会忘了今天吗？和她们今天并存的海璐、圆圆、冰冰呢？不是坐在一样的车里，走在一条进城的路上，很可能阳光更明亮了，雾霾更少了，不用等妈妈周末回来了。

那个“傻傻的阳光女孩”主动来验证，他通过却没了太多想法，一任她在朋友圈里跳脱舞动，直到不再现身。

线上和线下！上线和下线！

投资理财师是她，上班的时候见不到下班时候有机会。一次他晚了一班车，他们在班车上眼球对峙了一两秒，似乎是在彼此确认什么。为什么不对话呢，说不定就真的不再虚幻了。

她确实坐在那里，白色上衣，长发，椭圆脸，尽管没有头像里那么萌，那是画出来拍出来的。他坐到她的后面，应该不是一个下车点，一车拥挤的人晃荡前行，就这么下车了？起码算是打过招呼了，他怎么肯定就是她？从她的眼神和目光散发出的期待，他不经意地发觉了。每次他可以寻找都无法锁定，正因无意才会有偶遇。短暂的一瞥已经足够拉回那么多次想象出现画面，从她那么多的帖子里能找到一些印记，这些印记一定会从她的目光和面容之上显形，如掩映在叶下的花朵，一朝绽放眼前，让人措手不及，过眼难忘。但投资理财师并不常出现在附近的人里，难道她不常驻此地？

更应该是另一个故事。

周末他在超市门口看见了两个小姐妹和她们的爸爸和妈妈。的确妈妈和两个女儿一样灵动，与男人形成对比，似乎这样才相配。现实版的妈妈妩媚有佳，少了些青涩的懵懂，不管她批过或借用她人影像，聪明狡黠至极！

他不能确定她们哪一个是真正的投资理财师，肯定是其中之一，她宁愿相信是妈妈。小女儿像妈妈，活泼胆大有加，走与跑不分，见栏杆要爬，见东西要抓。大女儿像爸爸，文静乖巧，不会东跑西颠，不会大嗓门说话。

“其实，没有别人的目光，”投资理财师发文道，她的目光有神，有己无人，发文有关小孩的、励志的、青春的，还有星座的、股市的什么的。他宁愿相信她是后妈，心态仍然是小姑娘，跟这个男人很相配。不过也许是老妈呢？那不是更好，从一而终，还保持这么年轻的心态。

他想象着她在外地某家金融机构上班，要么自己当小老板？不大可能。帮人投资理财？不会是掮客吧，要么就是成天忙得要死的公司中层，还有上升空间，舍不得放弃。

他不能老跟在她们一家后面。看着她们走到货架后面，小姑娘发现了什么又喊又叫。

他还在想那个让他极度心仪的冰冰在哪里，躲在口罩后面未曾现脸的娇颜到底几点上班几点下班。他应该早一班车或晚一班车看看是否能碰到，再体验一下惊鸿一瞥的触电感。

人性偏贪，多看一眼、少看一眼难填欲求之壑。他在现实版的投资理财师和虚拟版的冰冰之间找到了平衡，她们有五到十年左右的差距。圆润亮滑的葡萄与青涩艳丽的樱桃，在他的屏幕上翻滚，盘旋于他思前想后的间隔。结果在哪里，结果不是结束，她们每一段的结果都已尽呈于前。

他看到了结果，想到了过程。

“囡囡过来，”投资理财师贴近小女儿拿纸巾擦拭她的嘴。

“妈妈我想吃棒棒糖，”妈妈面前似乎更听话些，“我要吃两个。”

“你看你牙都这样了。”

“那先买了不吃好吗，等能吃了再吃好吗？”

“别给她买，”老大说，“她前两天才吃过。”

“囡囡乖，妈妈知道你还没吃够，我们买更好吃的去。”

“我就要棒棒糖，我肯定不吃。还有图画本！”

她是儿童版的冰冰吗？当然不会是绝版！

假期到了，先是不见了小妹，老爸悠然搂着老大的肩膀下班车，不用急着催小妹快走。小的不用再拖着擦不完的鼻涕走路，也不用一上地铁就坐自带小板凳一边啃大肉包；大的也不用老成持重盯着小妹，一副长成的优越感。然后，老大和老爸也不见了，想必老大也放假了，老爸不用再早起了。

班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没有了拥挤感和急促感。

一个礼拜五的傍晚，他终于看到妈妈在小区边上跟人依依吻别后，从一辆高大上铮亮的SUV里出来，疲惫之中带有一丝笑容。

她要回家了。

此后，他经常扫过投资理财师发的各类帖子，再没打开。

于201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