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山坳里,有一个工厂。
西边有一座山叫将军坡,山上大树不多,小树、杂草茂密,是厂区里最高的山。
将军坡下,有几栋厂房,有一条公路经过一个大拐弯从南边伸进来,就在这拐弯处,有一栋工厂初期修建的临时办公楼,一共两层,基本空着,只有一楼南边住着一户人家。
三十八年前的今天,早晨不到五点钟,天还没亮。
山上的鸟儿们正睡得香甜,楼里一间小屋突然出现的黄色灯光,穿过窗户玻璃照在了屋后的山上。
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吓到了山上的野兔子,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四处逃窜。
原来是屋里被疼痛弄醒了的女主人起来了,她叫醒了身边的男人:
“快起来,我肚子痛,恐怕要生了。”
于是房间里才有了灯光。
她很坚强,十分平静的收拾着东西,他也在一旁帮忙。
带着简单的物品,他们走出了屋门,对面暗黄色的路灯照过来,走廊上有些许亮光。门前小溪发出很小的流水声,感觉非常的宁静。
他们从房头那个不到一米宽的木板桥上慢慢走过去。
桥下的小溪缓缓的向下游流去,小溪两边的大山,一座就像一只巨大的猩猩,坐在小楼后面打瞌睡,另一座好似一匹黑乎乎的河马,躺在小楼对面一动不动。
他们过了桥向厂区外面的生活区走去。借助天上星星施舍的少许微光,向工厂医务室方向慢慢走去。不到1Km的路程,他们却走了三十多分钟。
一路上,她硬是不哼一声,慢慢的往前走,累了就在地上坐几分钟,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了医务室,一栋四层的楼房前。
天还没亮,整个生活区出奇的安静,全厂人民都还在甜蜜的梦乡里。
他让她坐在门前的石坎上,自己快步跑到了负责接生的医生家里。
“咚咚咚”!
着急的敲门声让年轻的小朱医生从床上跳了下来。
“谁呀?天都还没亮!”她睡意朦胧的问道。
“我爱人要生了,麻烦你赶快去医务室。”他急切的说。
“请稍等。”小朱医生很快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实在对不起哈,这么早就把你叫起来了。”他这时才想到该说句抱歉的话。
几分钟后就走到了医务室,待产的女人这时阵痛次数比来时明显增多,疼痛让她坐不住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在地上慢慢的走来走去,虽然没有哼一声,脸上还是有着痛苦的表情。
此时天空出现了亮光,已是黎明时分。小朱开了门,把产妇扶了进去。
他看看表,时间已是早晨七点三十分,他在门外走廊上走来走去,屋里开始出现了断断续续轻微的呻吟:“哎呦……哎呦。”
四十多岁的徐医生也来了,当她推门进去的瞬间,他的眼睛迅速抓紧时间扫描了一下屋内,看见老婆已躺到了产床上,接着砰的一下,徐医生马上关了门,他只能着急的继续在门口踱来踱去。
前年,一位同事老婆生小孩,请他帮忙,他们两个男人都站在产房外面,听着房里女人痛苦到极点的大声喊叫,门外的老公急得手足无措,煎熬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出现婴儿的啼哭声,女人才停止喊叫,男人才停止被煎熬。
此时产房里的女人也应该到大声喊叫的时候了,可她没有,不知是她比别人坚强,还是她没有别人那么痛,从发作到生完宝宝,一直都是只有断断续续轻微的呻吟,甚至她还有精力与医生对话。
只隔一面墙壁,里面的所有声音都能传到门外,他听到她在里面大声的对医生说:
“快点…快点…快点!”她好像感觉到宝宝就要出来了,怕没人接住会掉在地上。
“呱…呱…”她话音刚落,宝宝响亮的啼哭声传到了门外的走廊上,他兴奋的抬起手臂,看了一下表:
早晨八点五十八分。
“”呱…呱…呱…呱!”宝宝的哭声不断,继续回响在大楼的走廊里。
有好几个同事朋友来帮忙,一起聆听着宝宝这美妙动听的歌声。
唱了起码十几分钟,门开了,宝宝已安静下来,躺在了妈妈的怀里。
太阳已从东边冉冉升起,蔚蓝色的天空干干净净,秋天的阳光温柔的撒在了楼房的墙壁上。
宝宝和妈妈一起躺在了担架上,是那样的宁静和安详。
他们被爸爸的同事朋友们抬着,说说笑笑,离开了医务室,向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