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夏晓晓逃似的回了沁竹苑没多久,春柳就气喘吁吁地跟了回来。她看着她家小柳儿喘的跟头牛似的,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招呼着春柳过来和她一起喝点儿水把气调匀。毕竟嘛,她还有些事儿要向她家小柳儿打听呢。
春柳是不敢与夏晓晓同桌饮茶的。别的不论,单论身份,即使她现在是自由身,也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夫人却是一品诰命夫人,本就天差地别。虽然夫人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但这也是改不了的。于是春柳便站着喝了两盏茶,两盏茶下肚,才算是真真地把气儿喘匀了。
夏晓晓见春柳气儿喘匀了,便急忙拉着春柳坐到了旁边的小塌上。
春柳自是不敢的,但夏晓晓却是死拉硬拽着让春柳坐了下来。
春柳坐下来后,夏晓晓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得虚汗,心道:这古时候得洗脑还真是严重!瞧瞧都把她家小柳儿洗成什么样子了。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是问道“小柳儿啊,你跟我说说这陆修宁是个什么样的人呗。”
春柳听她家夫人直呼将军名字也没有说什么,用她家夫人的话来说就是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嘛,不然取来干嘛。心里想着夫人曾经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浓,开口道“将军是我们轩辕国的…嗯…定国神针。陆将军可是十五岁就上战场了呢,一直到今年二十岁,基本没有他打不赢的仗!”
“哦?基本?那就是说他也有输的时候喽?”夏晓晓微挑眉问道。
春柳听见这话更是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到“夫人,你不知道吗?就是去年和大宛国的那场战役啊!虽然说最后还是胜了,但是我们轩辕国的军队也是受损严重,特别是将军的腿还在那场战役中受伤了。据说啊,将军的腿当时全是血,那血黏糊糊的还把军装都黏在了身上。当时啊军医都说要把军装脱下来就只能把伤口再次撕裂。夫人,你想想,那碗大的口子好不容易合上了又要被撕开,该有多疼啊!但我们将军硬生生的忍住了!还拖着那么一条受伤的腿击退了大宛国!这一战虽说也是胜利,但在春柳看来,却是一场败仗。如果将军没了,那何来安宁啊!”
夏晓晓听了春柳的话鼻子突然有些酸。原来他是九死一生才走到今天的,他担得起“大将军”之名。
“对了,春柳,你说将军十五岁上战场,但是十五岁的他…也还是个孩子。”
春柳听出了自己小姐声音中隐隐约约的钦佩和…心疼,也是微红着眼回到“这…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将军家是武将世家,但是那一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传出陆老将军通敌的谣言,陆家众人满门抄斩。那陆老将军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竟是保了将军一命。同一年将军就去参了君,这在边塞一呆就是五年,直到今年才因为受伤被召回京。而那陆老将军一案也是在去年才得到澄清,如此一来,那陆老将军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虽然春柳讲的含糊,但夏晓晓却是听出了里面的玄机:这陆修宁竟是扛着替陆家翻案的担子参了君!竟是扛着叛徒的名声走到了大将军之位!他竟还拖着自己那条半废的腿击退了大宛国的军队,再次守护了轩辕国!这“定国神针”之名,真真是名副其实啊!至于这以受伤为由被召回京,哼!怕也是那皇帝老儿疑心所致吧!自古功高者,有几个不会被疑心震主的,哼!这般想着,夏晓晓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心疼。
春柳见自家夫人半晌不出声,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快到晚膳时间了,需不需要布膳?”
夏晓晓回神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春柳啊,我想去院子里面走走,你不必跟着。”说完也不待春柳回话就自己走了出去。
走着走着竟是走到了陆修宁的轩逸阁。夏晓晓抬头望着那高耸的阁楼,心里一时之间竟是感慨万千:他住这么高的阁楼,可知晓高处不胜寒?他整日一身墨色衣袍配着冷脸,可知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
想着想着竟是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愿同情他,也知道他不需要。罢了,以后便…多照顾一下他吧!但愿能让这个英雄有一丝儿人气。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后,却是脚步一转又回到了沁竹苑。
刚进苑门就直叫唤着饿,春柳听着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就布膳去了。夏晓晓看着春柳忙碌的背影,笑了。
春柳无意间回头就瞥见了自己夫人的这一抹笑意。这笑不如往日那般俏皮,亦不如往日那般带着股机灵劲儿,反而带着一抹温柔,一抹惬意。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感觉。
夏晓晓猛然回神就逮到了自家小柳儿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出声调侃道“小柳儿可是突然发现你家夫人我貌美如花了?竟是看呆了去!”
春柳闻言,好笑的看了夏晓晓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布膳。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这般随和的主子,是她春柳的;这般好的夫人,是将军的。将军前半生坎坷,如今有了夫人这般可人的妻子,也算是有所慰藉了叭。
夏晓晓看见春柳那明显憋笑无语的表情,瘪了嘴说道“小柳儿不喜欢她家夫人了,这不,都不理她家夫…”话音未落就看见春柳已经布好了膳,就喜滋滋地去吃饭了。酒足饭饱之后,夏晓晓靠在软榻上惬意地喝着茶,看着话本子,刚刚那还想调侃春柳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被丢去哪了。
春柳看着自家夫人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地说道“夫人,夜深了,该睡了夫人。”
“啊,这么晚了嘛?那就睡吧睡吧。”说完便趿着鞋子挪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另一边的轩逸阁上,陆修宁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他只知道他是从夏晓晓用膳前就站在这里的,直到现在她都就寝了他还站着这里。
她可知,她那一笑,不仅惊了春柳,更是刺了他。那一种岁月静好,正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啊!他这前半生,征战沙场,手染无数鲜血;这后半生,理应是要堕入阿鼻地狱受责罚的;而她,本是可以干干净净的待在她的那个和平年代的,如今却是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还嫁于他。她既嫁了他,那他应当是有责任守着她的干干净净吧!让她干干净净地来,再干干净净地回去。
脑袋里面这般想着,心里却是有些发堵。心思不由地又跳到了白日牵着她手的时候,捻了捻手指,终是笑了。这笑不如往日那般清冷,亦不如往日那般带着嘲讽,相反的还带着一丝的温柔和朝气,倒是一个二十岁的人该有的笑。许是被她的干净感染了叭!陆修宁敛了笑,微微摇着头走进了卧房,简单洗漱之后便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