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便是无尽的征战与复仇。
罗玥轻而易举的将天狐泪打入金柔锦体内,而后带着琉璃卷离开。她将分离出来的能量注入琉璃卷中,两股能量仿佛有生命般在琉璃卷中流转,竟碰撞出某种创世之力。琉璃卷逐渐生出了自己的意志,在卷中勾勒出带有生命力的迷你世界,罗玥称它为“幻世”。
罗玥为自己开创了领土“月之领地”,并在领地附近发现了新的生命体存在,那些生命体因吸收月之光华而化形,罗玥称他们为魔女和魔使。
几百年后,月之领地发展成一个强大的群落。罗玥带领他们杀上天空城,一路杀到北天极的最后一层。
无限的黑暗将魔女和魔使们困住,直至全军崩溃自戕。而军队中唯一一个没有被黑暗影响的就是初代魔女罗玥。
罗玥实难想象,这个坐在黑暗中的男子竟是紫微。他早就褪去了往日的青春,周身都裹在麻布长袍中,宽松的兜帽遮住了半个头,曾经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变得更为深沉死寂。
他们都变了。她本不期待他好过,她希望他最好是凄凄惨惨的度过余生,她设想过百种惩罚和折磨他的办法,可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却什么也没有做。
是了,纵使他冷漠无情,她却曾真真切切的深爱过这个人。那种羞耻感再度爬上她的心头,那种不知所措像极了她确定他心意的那一天。
“我并不喜欢那样的陪伴,那对我来说是监视。”
她记起那些伤人的话。
她冷笑,笑自己。从踏入黑暗中起,她就知道自己败了。紫微的星之能源中蕴含了太多的绝望能量,她带来的人撑不住这些负面影响,而她也在黑暗中渐渐丧失了斗志。
她看向他的眸,那是故事的开始,也是故事的终结。
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没有仇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罗玥甚至觉得那些回忆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她是谁?他又是谁?
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缓缓倒下。
后来,星帝紫微将魔女罗玥囚于月冢之中,而月之领地同星空城之间世代为敌,纷争不止。
一切幻象消散,月冢浮现出它本来的样子,那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洞中石桌上摆了盏长明灯,而身穿月白色长裙的罗玥就靠坐在桌旁。她曾经那头漂亮的白金色长发已变得枯白,眸子中的神情就如同幻象中的紫微般死寂。
步七月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罗玥,她试探性叫她:“你……是我的母亲?”
罗玥眸子中的没有任何情绪闪过,千百年的囚禁磨尽她所有的念想。起初她还偶尔有疑惑,偶尔怨念,偶尔不甘,偶尔难过,到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罗玥看向面前的女儿,看着她那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她的女儿容貌更像她,清澈的眸子却像极了当年的阿紫。
罗玥微笑,盖住了步七月的双眼,她说:“你走吧。”
步七月心里一沉,闷闷的问出了她无数次在梦里问过的问题:“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罗玥不答,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
步七月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爆哭道:“不要!”
“我这一生都在被囚禁,我弱小时,星帝当我是实验品,后来我做了月神,挚爱之人却又囚了我千百年。如今,我终于……我自由了……”
“不!”步七月哭道:“妈妈!不要丢下我,我是你的女儿啊,你看看我!我需要你啊!”
但罗玥不愿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了,到最后只剩下步七月一个人几近哭晕在洞穴之中。
“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没有人回答她。
原来,紫微囚禁她千年,竟是为了防止她自戕。
星空城与月之领地之间千百年的水火不容竟源自如此可笑的理由。
步七月只觉怒气上脑,一口心血呕出,双眼发黑,晕了过去。
步七月立于废墟之上,环视着荒无人烟的现世,她起先想要毁灭一切,如今只觉得索然无味。惨白的月光在她身后打出一圈光晕,她抬手收回了操控机械的引力。
她终于探寻到了她自小就与众星子格格不入的缘由。她身体里留着人类的血脉,所以她拥有着人类的情感,而那群星子,不过是没有情感的星星,就如同人类创造的机械一般,被绝对的秩序支配着。
“夜月辰。”这是步七月第一次直呼魔王的名讳,她看向他:“你是否愿意同我杀上星空城,夺回幻世,开创属于我们的新时代。”
她厌倦了这一切,不再想要去探寻什么答案,她不愿再去遵守他人制定的法则。她要让这个世界按她的法则运转。
夜月辰微微一笑,好似冬雪后的一抹阳光:“当然。”
大战前夕,步七月独自潜入了星空城的困星阵,她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些事情。
星阵中,一抹绯红自漆黑的长袍中抬起头,瓷娃娃般的赤色瞳孔中闪过吃惊,又夹杂着一丝欣慰。赤枕低下头,唇边划过完美的弧度:“你来啦。”
步七月漠然的望着他道:“是他让你来杀我的?”
赤枕不语。
步七月冷笑道:“你替他办事,他却将你囚禁。罪因是什么呢?因你谋杀星子?”她讥讽,“不愧是星帝最趁手的工具,即使他想要的是你的命你也不会犹豫吧?”。
她自顾自的嘲讽了一波,赤枕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窝在黑暗中,一双赤眸弯起了某种弧度,机械般的声音响起道:“小七,你想要做什么?”
步七月神态轻蔑,丢下一句“我与你们不一样”就离开了。
赤枕看着她的背影,弯起了嘴角。
先生,您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
当年魔女罗玥攻上星空城,耗时七日七夜打入了北天极的最深处,而她的女儿步七月却只用了一天,准确说,是一夜。
巨大的月盘与星光同辉,压制性的能量令星子们无法反抗,曾经的“哥哥“、”姐姐”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入星帝的寝宫。
在那片黑暗里,步七月没有迷失自我,只因她本身就是月光,她所到之处,黑暗褪去,她第一次看清了星帝的脸。岁月在他的脸庞上恣意勾勒,却沉淀出棱角分明的威仪颜值。
“呵”。步七月漫笑道:“我回来了,父亲大人。”
她轻轻勾勾手指,“幻世”便自己飞向了她的手心。
“这冰冷的天空城也该变变样子了,你说对吗?”她仔细分辨着星帝的神情,可却没有从他的眸子中看到任何诸如吃惊、担忧、或者愤怒的情绪,她反而看到他幽深死寂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光。
星空城的至高权威居然会流泪?怎么可能!步七月再去辨别,星帝的神色却已恢复。
“小七……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你那是什么神情?”步七月怒道。
星帝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你就要陨灭了?”步七月吃惊道:“星子从无自然消亡一说,除非他们自愿,我不信你会是轻言放弃的人。”
“你的野心呢?你不是一直想要垄断青空吗?你抢了幻世不是为了壮大星空城吗?为什么?”失去控制的感觉令步七月抓狂,她本以为这一切都尽在掌握,可如今,似乎连着她的反抗都一起步入了别人设计好的某个圈套中。
回味起星帝一闪而过的泪光,步七月突然心中一沉:“你……你是有情的!”她颤抖道:“你关着她是因为你怕失去他,你……”她不觉冷笑, “这算什么?”她大笑,这太可笑了。
“你回来!”她向虚空中呐喊:“你把话说清楚!既然星子有情,你为何要杀我!”
你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是不是?
爸爸……
那一夜,青空中显现出奇怪的异象,巨大的圆月中有成群的蝴蝶闪耀着星光飞往世间,而它们飞过的地方,纷纷生出了新的生机。
百年后,凡世再度恢复往日的繁华。
青木山脚下,瑞凤眼的白衣男子正在河边钓鱼。而在他不远处,一只狸猫慵懒的躺在粉发女子怀中,享受着顺毛的待遇。
“真想不到,战雨竟真的随你回了青木山。”步七月道。
那狸猫口吐人言道:“阿月,我总觉得有一事你说的不对。你说星子无情,我认为不是。”
青狸翻了个身子,示意步七月挠挠另一面:“星子并非生来无情,我在凡世见过那些没有觉醒的星子,他们也曾拥有父母、爱人,他们只是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你说的没错,”步七月叹息:“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但是紫微和罗玥,没有一个是赢家,他们最终都输给了漫长的孤寂。”
“他们是爱你的。”青狸试图解释道。
“不重要了“,步七月揉了揉青狸的脑袋,起身道:“我,青空之主,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和羁绊。至于他们……我不在乎了。”
她莞尔一笑,化作月光而去。她的魔王殿下大概已经备好了美食等待她归来。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