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月考结束,我和班长去食堂打了饭,手挽着手一边吃着饭一边往宿舍走去(嘿嘿,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就是手挽着手,我每往嘴里递一口饭,班长左手中的碗也跟着瞻之在上,忽焉在下,趁着我咀嚼的空间,她才能趁机吃上一口,一年下来,我们默契十足)。巧巧已吃过饭,此时正从宿舍走出来,她平时总是轻锁着的笼着淡淡情愁的眉心此时拧巴到了一块,整张脸显得忧愁极了,让见到她的人都不禁觉得这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邓老师说要我们换宿舍。”巧巧向我们走来,说道。
我们脚步稍做停顿,问道:“换到哪去呀?”
“四楼最右头那间大宿舍。”巧巧语气中有些不满。
“是李蓉和熊丹他们旁边那间宿舍么?”我和班长语气中的期待怎么也掩饰不住。
“嗯,是的。”巧巧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步履沉重地往教室走去。
“哇,换宿舍了我们就和李蓉住隔壁了。”“是呀,她们就不用每次熄灯之后跟做贼似的从二楼跑四楼去,都被许老师逮住批评好几次了。”“嗯嗯,王章叶和夏银芳他们都是住在那间大宿舍吧,嘿嘿,以后人多了就更好玩了。”“就是曾老师这间宿舍更大,搬去大宿舍我们就得去楼梯隔间那洗澡了,真不方便。”“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呀。”
我和班长一边纠结于失去宽敞的空间一边期待着大宿舍的热闹,青春怎么有这么多为难的事情,真是好生烦恼!我们现在住的宿舍是学校领导为了提高升学率特别照顾我们协调的,它原本是音乐老师曾老师的办公室(乡下学校,老师的办公室和宿舍是不分的)。因为曾老师平时不住校,学校领导便往里搬了两个床,安排了我、班长、巧巧、杨琳住了进去。房间中间用组合柜隔开来,后面是我们住宿的地方,前面仍供曾老师在学校时休息办公。下午放学后,整间房间都是属于我们的,我们便邀请银晓璐、李蓉她们来宿舍嬉闹,晚上还把我们隔壁的住她婶婶宿舍的银晓璐拉过来一起睡,直到半夜把她挤到床底下了,才肯放她回去。
在宿舍整理收拾了一下,我和班长把换宿舍这么令人为难烦恼的事情抛诸脑后,“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背诵着《木兰辞》我们往教室走去,准备去为中考奋斗。
“邓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说要换宿舍?”杨琳见我们进了教室,“唰”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想得到一个否定答案的渴望。
“没有。”我和班长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在杨琳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将她的心高高提起,“但是和巧巧说了,可能还没来得及跟我们说吧。”
杨琳沮丧地坐下,有气无力神思不属地翻着书,努力消化着这个悲伤的消息。
“叮铃铃”,晚自习铃声响起,邓老师循着铃声走进教室。他轻轻走到我座位旁边,叩了叩我的桌子,又叩了叩我旁边班长的桌子,示意我们和他出去。
“呃……嗯……学校决定要你们搬到四楼大宿舍去。”年轻的邓老师整理了半天语言,脸憋得稍稍有些发红。
“哦,我们已经听巧巧和杨琳说了,是王章叶和夏银芳住的那个宿舍吗?”
“是的,就是他们那个宿舍。”邓老师见我们并无半点不满,也轻松起来,但还是担心我们会因为换宿舍有心理压力,又柔声安慰道,“放心,不是因为你们这次考得不好才要你们换宿舍的。”
“咦,不是才刚考完试吗,这么快成绩就出来啦?”我们满脸疑惑。
“……”邓老师思维有片刻的断片,“嗯,对,我们老师对你们这次的成绩和最近的学习都没有什么不满的。”
“嗯嗯。”我和班长连忙点头,“我们都觉得这次应该考得挺好的。”
邓老师被我们的自信所感染,满意地点点头,脱口而出道:“主要是杨老师和李老师反映你们晚上太吵闹,影响他们休息了,所以学校领导才决定让你们换宿舍的。”
事情真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在宿舍说话他们也能听到么?”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杨老师隔了我们一个房间(在我们右边,中间隔着银晓璐的房间),李老师也隔着一个楼道呀,我们还一直以为声音是传不到房间外面去的呢。
“……”邓老师再次卡壳,冷静片刻,用他身为物理老师的专业素养说道,“声音是可以通过空气、固体、液体传播的。”
这个我们知道,物理课上学过,但是……但是……,嗯,让我静静。
第二天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我们便收拾行李往新宿舍搬去。我们是乡中学,完全的宿舍楼只有一栋,一共四层,下面三层是分配给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第四层是学生宿舍。其他的宿舍要不就是空闲的教室改装一下,要不就是教学楼里的办公间。能够和其他住宿生住一层,想想还是挺激动的怎么那么激动呢,那是更进一步融入住宿生活的期待和渴望呀!
我们正蚂蚁搬着家呢,银晓璐的婶婶、我们的英语老师杨老师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到我们这群噪音制造者终于要走了,脸上不禁荡漾起笑意。然后又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受的折磨,于是收敛笑容,摆出老师的威严,对我们批评道:“你们都初三的学生了,黑板上写着距离中考的时间呢,你们知道还有多少天吧。你看看你们有没有点初三学生的样子,每天都是嘻嘻哈哈,学校要你们来住宿不是要你们来玩的,是要你们好好学习考重点高中的。”
我们默默地低头收拾着东西,神情肃穆,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脑海里浮现着《还珠格格》中容嬷嬷针扎紫薇的画面。
“你们每天晚上都闹,晚上都熄灯了李蓉和熊丹还在你们宿舍。别以为我不知道银晓璐在你们宿舍住过好几晚,那边好好的一个人一张大床不睡,要去五个人挤一张小床。每天都不好好休息,我每晚去厕所的时候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叫声(厕所不在宿舍楼里,离我们宿舍有很长一段距离)。”
“那么远怎么听得到,怎么其他老师就没说他们听到过?”我小声嘀咕道。
“谁说听不到,只是他们不知道是你们宿舍传出来的。外面村子听到你们的笑声还以为学校闹鬼了呢。”杨老师愤怒了,唾沫横飞,双目圆瞪,真是恨铁不成锋刃钢,只缺戒尺手中握,“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有多影响别人休息吗,隔壁李老师他老婆都不肯和李老师一起在学校,回家去了,balabalabala……”
我们脖子缩得更短了,手中收拾行李的动作也配合着杨老师的批评教育放慢放轻下来。杨老师终于骂累了,满足了她作为老师的说教欲后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我们拍拍胸脯,深深呼出一口气,互相吐吐舌头对视而笑,然后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地搬走了。
来到新宿舍,看到新室友,想想以后晚上聊天的伙伴更多了,心里那个兴奋激动呀,杨老师的话就像一阵风呀一阵风,吹落恩恩和怨怨。新伙伴对我们的加入也表示热烈欢迎,我们都看到了未来美好精彩的住宿生活。
第一天晚上,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住一个宿舍的激动的我提议道:“你们看电视时见过北方那种炕吗?我好想体验一群人睡炕的感觉哦。要不我们把床都横着摆吧,摆成一溜,我们就都是床友了。(我们的床不是上下铺,更不是更高档的上铺下桌,就是农村很常见很普通的那种单人床。)”“好呀好呀,我也喜欢那种大通铺,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嗯,可以可以。”……基本一致通过,少数几句反对声因为我们支持派的热情讨论而随风飘散、消失不见。
于是,我们商量规划好通铺摆宿舍哪一边,床的摆放顺序后,叮叮咚咚,乒乒乓乓,行动了起来。
“咚咚。”怎么地板下传来了声音,宿舍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大家都停下手下的动作,声音也随之寂灭了。
大家惊疑不定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轻声问道:“下面住的是谁呀?”
“杨老师,化学老师杨老师。(呃,初中时候的杨老师真多。)”
“杨老师是和他老婆在下面打架吗?”
“应该不是,杨老师和他老婆看上去挺恩爱的。”
“嗯,应该是他们夫妻俩在打杨简单(他们女儿,名字实在是太好记了),杨老师脾气挺急躁的,对杨简单特别严格,昨天还看到杨简单因为拼音记不住挨骂呢。”
我们边谈论同情着杨简单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地板下传来的“咚咚”声淹没在我们的交谈声和劳作声中。
第二天晚上。某室友轻轻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大通铺不太方便,每次睡觉都得爬着去床头。”“嗯嗯,而且总是睡到床杆上,好梗。”于是,经讨论决定后,我们开始着手把大通铺搬回原状。
“咚咚。”地板下又传来声音,我们加深着对杨简单的同情,以前挺羡慕那些老师的孩子的,有温和又学识丰富的父母,因为父母的关系任课老师会对他们特别好,学校班级的消息他们总是第一个知道。但现在突然发现这种真相,只觉得特别庆幸。
第三天晚上。“你们看过鬼片吗?”“我看过。”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炫耀。“没有。”声音里满是好奇和期待。“那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一室友平淡没有起伏的叙述声夹杂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声中。原本因为人多而稍显拥挤的宿舍变得更拥塞了,只觉得床底下有人,门外面有人,窗棂是挂着人,天花板也趴着人。
“啊——”一束光透过窗户照进宿舍,齐刷刷的尖叫声分贝高极了,感觉整栋宿舍楼都晃了三晃。
“睡觉睡觉,都熄灯了,不许说话了。”许老师严厉的声音从一楼传上来,我们终于安静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窗户外有一双手正要伸进来。”已经有同学幸福地响起了鼾声,讲鬼故事的室友平淡如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啊——”宿舍楼又摇晃了。
第四天晚上……
第五天晚上……
……
看着化学杨老师日益萎靡的神情和眼底那深深的黑眼圈,我们感叹甚至违背“尊师重道”的教义鄙视着他对杨简单的粗暴严苛,吐槽道:“你们看杨老师像不像《聊斋》里被女鬼吸了元气的书生?”
“扣扣。”邓老师独特的叩击课桌声响起,我们抬起头来,邓老师把头一偏示意跟上,表示需要和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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