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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员大会定在这周六的上午八点零八分,也就是说老王提前了两天告诉她,也是很良心了,云瑚自我安慰道。
云瑚在最后紧张的冲刺阶段里还要掐时间来准备稿子和练习,争取克服自己那点人多就容易笑场的小毛病。
云瑚叹气,日子过得更是艰辛了一些。
星期五的中午,云瑚在食堂的角落里一边吃饭,一边晕头转向地想着发言稿的内容时,对面忽然坐下来了一个人。
云瑚头也没抬地继续埋头吃饭思考,忽然听见对面那人戏谑开口:“你也不怕整张脸都扣在碗里出不来?”
云瑚先是一愣,接着疑惑地抬起头,努力地咽下嘴里的饭菜后,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
宋京耸耸肩,不甚在意地说:“一个人怎么了?你不也是?”
云瑚细细的打量着他,全然不避讳的直白眼神,最后连厚脸皮如宋京也难以承受这种带着浓浓善意的注视,伸手虚虚地挡了一下:“诶诶诶,别看了别看了,不然顾尧君要不爽了。”
云瑚当他害羞了,没有细究他话里的深意,只是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谁知对方沉默片刻后,忽然正色道:“云瑚,对不起。”
云瑚动作一顿,头也没抬地反问:“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宋京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动你呢?”
“那你,”云瑚静静地抬起头,眼睛无波无澜,“为什么道歉?”
宋京没想到云瑚会是这种反应,有些怒了:“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云瑚放下筷子,胡乱地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然后在宋京略带戒备的眼神里端着盘子走了。
云瑚有点难过,那么阳光的大男孩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姑娘如今扭扭捏捏,真是可惜了。她一个路人看不下去,那南星当年一定是失望透顶了。
这个傻姑娘啊,云瑚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周六的早读,云瑚在语文老师巡堂过后,赶紧拿出了自己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挤出来的演讲稿。小声地念了一遍,她轻轻地戳了戳南星的手臂,颇为扭捏地说:"南星……你听我念个东西呗……"
混成一片的读书声掩盖了云瑚的声音,南星靠近她大喊:"你说什么?!"
云瑚对她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没有一点点防备,只觉得脑壳一阵疼,最后痛苦地捂着耳朵摇头。南星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地大声背古诗去了。
下了早读,正是大家趴桌补觉的时候。
云瑚看着睡倒的一大片群众,心生羡慕,平时她也这样的,如果没有这莫名其妙的动员大会的话。
说到动员大会,据说学校还邀请了家长。云瑚也没机会问自家母亲大人具体情况,或者说学校的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如果不是老王私下透露,她还和其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但因为八点零八分的好时辰,被冲得只剩半节课。上课铃声一响,英语老师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课。很多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对的就是英语老师机关枪般的语速。
云瑚也暗暗叫苦,老师这么讲也补不回你那半节课的损失啊……
指针刚走到八点,广播就响了,让大家五分钟内到体育馆集合。云瑚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往兜里揣了本单词本和演讲稿就跟着人群走。
走到了班级划定的区域,正要坐下,云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应该坐到上面去。她默默起身,一旁被单词的南星就立马同步:"去厕所吧?我也想去,走吧走吧。"
云瑚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忘记跟南星说她要发言这件事情,正想着如何开口,老王直接把她拖走,嘴里还絮絮叨叨:"我说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没记性呢?”云瑚只能努力回头对南星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抱歉。
南星眼睁睁地看着云瑚被带上了主席台,有点回不过神来。而后听到身后传来小声地议论,语气各异地说着云瑚可能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南星被单词搞得晕头转向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不自觉地挺直腰板骄傲的同时,心里暗怒,云瑚这个死孩子天大的好事也不吱一声。
动员大会是来得迟了一点,别人早在百日誓师就开了,而他们学校偏偏挑在五月尾,也是非常独树一帜的作风了。
会议流程千篇一律,各种领导上台发表重要讲话,然后再到学生代表讲话,最后圆满结束。唯一不同的是,在上面坐着听,她不能再放肆地听背单词了。
而且,身边坐着的人从南星变成了顾尧君。
云瑚被带到自己的座位,看到闭目养神的顾尧君时也吓了一跳,坐下来之后一想,他本来就是常客,应该惊讶的人是他。
她坐在领导后面,透过他们位置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只感觉手心一片潮湿。
"紧张了?"
耳边飘进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云瑚转头,顾尧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此时正带着些许好奇看着自己。
云瑚满脸通红,前面领导还在讲话,后面这排只坐着他们两个,这样小声的交流让她十分不安,害怕前排的老师会闻声回头。
顾尧君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放到桌面,慢慢推到她面前。云瑚低头端详着那包小黄人纸巾,忍不住捂嘴笑了。
顾尧君猜到了她在笑什么,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小小地吐槽了顾夫人的幼稚。
云瑚小心翼翼地撕开,尽量不弄出任何声音,抽出一张,又还给他。刚擦干手心的汗,台下就响起了掌声,主持人紧接着宣布学生代表顾尧君发言。
顾尧君冲她歪了歪脑袋,站起来,简单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就大步走到话筒前,彬彬有礼地向领导和台下各鞠一躬后,从容不迫地开始发言。
云瑚不得不说这人的礼数总是周全得让人佩服,说话字正腔圆,语调不紧不慢,听着格外舒服。也难怪传言每次开学典礼过后,他的书桌里总会塞满来自各年纪的粉色信件。
顾尧君的发言很简短,但是台下氛围空前热烈,尤其是坐前面的女生,领导讲话时低头背单词,现在一个个都看向了舞台。云瑚甚至听到了前面的女老师小声地讨论着顾尧君的人格魅力,感觉他是要师生通杀啊。
轮到云瑚发言,她看到台下一双双探究的眼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想来以前发言的轮来轮去都是以顾尧君为代表的年级前三那几张熟悉面孔,如今忽然出现这么一张新面孔,众人难免会猜想她的身份和事迹。可她倒好,一上台就笑场了。
台下的人立即开始交头接耳,负责主持的老师脸色也有点尴尬。
好在小姑娘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台上台下一板一眼的鞠躬完后,轻咳一声,解释:“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紧张。以下是我的发言。”
和顾尧君冷静客观地分析影响考试因素和高考给人带来的平台不同,云瑚简单地分享了她自己高三以来的学习路程,简单概括就是严重偏科,垂死挣扎,原本打算瘸腿过独木桥,所幸有学霸带她飞。但当着这么多人她不敢直呼顾尧君的大名,只是在最后真诚委婉地说:“以上的进步都是我以前不敢想象的,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我的一位朋友,他让我知道原来我的小宇宙可以燃烧得这么旺盛。同时,我也相信在场的同学都有无限的可能,只要坚持走下去,在独木桥的尽头一定会有你想要的风景!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
云瑚在掌声中退场,回到主席台后面。她刚坐下,旁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给她递了瓶拧开的矿泉水。云瑚转头,看到顾尧君的侧脸,耳根还带着些可疑的红。但他却什么也没说,注视着前方的眼睛黑亮,唇角微勾。云瑚知道他听出来了。小姑娘含蓄惯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达自己的谢意,说的时候假装不紧张,如今那人在眼前了,偏就不好意思了。
于是,云瑚接过水,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就再无下文。
在众人以为会议就要结束时,主持人忽然宣布有重要的嘉宾也到场了。台下的同学以为又是哪位领导光临顺带一个慷慨激昂的重要讲话,纷纷无奈的又掏出刚装好的小册子继续学习,结果当家长们从体育馆门口进来时全场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