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路遥车且慢

其一:初遇

    已然记不起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了,那是初中伊始,我还是那个黑黑瘦瘦头发又卷又黄的乡下学霸小孩,坐在城里初中的教室,迷茫又夹杂着些无措,黎成了我第一个同桌,或许她跟我打了招呼——以我的自卑内向,肯定不会是我先开的口——也或许我们压根没说话,随便挑了个顺眼的座位就刚好坐那了,谁知道…

    沉默而刻苦,就是我那时生活的主色调,以至于都开学了许久的后来,我才仔细注意到这个同桌,长得挺黑,走路喜欢蹦蹦跳跳的,每次打开书包,最先掏出来的永远不会是课本,要么小零食,要么就是花花绿绿的各种胶带卷,有时是些花了草了的枝子…还好虽然爱笑爱闹,但她说话轻声细语的,至少还不至于让我厌烦,但我每每看到这些我还是忍不住皱眉头,她才不管,冲我吐下舌头继续…后面熟悉过后,她时不时会给我塞个小零食,有次她故作认真的盯着我问“好学生都是不会笑的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我瞬间噎住语塞了,她却在那顾自欣赏我的窘态咯咯咯笑翻了…

    有一阵子我总觉得我跟她,肯定是命运搭错线了,我只想认认真真学习,她呢,典型的半学渣,喜欢的科目听一半差不多了,不喜欢的课通通都成了她的手工课,经常都是我在专心听课,她手肘突然杵我一下“快帮我看一下这个好看不…”她的抽屉里,纸叠的小玩意一堆,还有用胶带卷的各色六芒星,手工植物标本书签,胶水…我虽好奇,但还是忍住了没去拿来看。有一天她打开她的笔记本,郑重其事地拿出一颗压平的四叶草说送我啦——我当然是她告诉我过后才知道叫四叶草的,我谢着接过来,但心里不由在想:这草在乡下哪哪都是,倒是兔子比较钟爱,在我犹豫夹在哪个本子里的间隙,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气呼呼的埋怨起来“不要还我,这可是幸运草,我在花坛扒了好久,才找到两颗,给你这个是最完整的!”,经她这一提醒,我才明了乍一看隐约觉得哪里有点特殊的地方原来是比普通的多了一个叶子,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一下子慌神了“我…我我…不是,我…”“算了,别我我我了,快来帮我挑一下,我新买了好看的胶带,用哪个好看…”她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倒腾她的玩物去了。

    ——我内心深处的某些坚冰在慢慢消融,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的生活还有这种过法,而我的生活只是一成不变的灰色调——父母辛苦种地供我和弟弟上学,我知道他们的不容易,自小就出奇的懂事,总是极度克制着自己欢喜的东西直到都习惯了,我只知道要好好读书多给他们分担…而黎,就像一滴五彩斑斓的油彩,骤然滴入我心底这滩死水中…我慢慢变得爱笑了一些,看着她吵吵闹闹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的安宁,有时候也会跟着她学做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她需要帮忙的也不客气直接喊我,但只要看她课程落下得多了,我是一定坚持要押着她补课,她经常一边叫苦连天一边听我一本正经给她讲作业,看我太严肃了就总要故意搞下怪,然后在一旁偷笑我眉头紧锁的无奈样子…

    静谧温和的时光安静的流逝,初二的夏日恰是我最为怀念的,那段时间学校经常停电,晚自习上到一半突然就断电,有时十几分钟能恢复,有时能一直停到晚自习结束,停电太频繁了学校就开始给学生发蜡烛,每人一根,差不多用完了再发一批,黎又找到了新玩物,通常都是前脚刚领到,后脚她就拿刀刻上了,老师盯得严的时候她就点着蜡烛装作学习的样子,然后时不时拿笔去扒拉融化的烛液,她还把滴在桌子上的碎块收集起来,又烤融进矿泉水瓶盖里,还特意加一根芯子,说那是她做的烛台,但经常点不了几分钟芯子倒了就灭了…就因为这样,她蜡烛总是用得比别人快,但断然是不敢找老师要的,就找我商量让我把蜡烛移桌子中间一起用。遇到理科老师的自习,通常也看不清黑板老师干脆不讲课了让自己看,黎比谁都开心,管的不严的时候,黎就拉着我悄悄聊天,鸡毛蒜皮天南地北,遇到班主任守自习就有所收敛,扯张稿纸写纸条,你一句我一句的传递——那个夏天我聊过的天说过的话,可能比我初中三年其他时候加起来的都多,具体聊了些啥,早就散失在记忆的长河里,清晰的只剩下那摇曳的烛光,还有温暖而快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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