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昏暗的屋内,只有一盏灯亮着,正对着画板,于琨安静的坐在画板前,认真的创作。突然房间外的几声玩闹声打破了宁静,也打乱了于琨的构思,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提起画笔正准备接着作画时,房间外又响起了一阵玩闹声。于琨终于忍不住起身开门,对着客厅里的人说道:爸,你能不能让我姑别吵了,我都没法好好画了。”老于尴尬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行行行,你小声点,吓到你姑姑了,这会她刚睡醒有点闹,一会儿就好了。”说着他犹豫的看了儿子一眼:“你之前不是说你报了个绘画班吗,要不你去画室,也省的家里吵,影响你画画。”于琨看了一眼躲在父亲身后的姑姑,她无神的眼睛里掺杂着丝丝恐惧,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布娃娃。他想冷静的走开,却还是没耐得住心中冲动,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任劳任怨照顾你这个傻妹妹,家里的积蓄都快花光了,劝你把她送到养老院去你也不听,怎么,现在连我也觉得碍眼了,你养我这么多年,我得能记得你的恩,她能记得吗,她一辈子都不懂,你带着她就是个累赘。”还没等父亲开口说些什么,于琨就转身砰得一声关上了门,父子俩不欢而散。第二天,于琨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他踏进了画室,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用刷子绘画。吸引于琨注意的不是那个女孩,而是那副画,大面积的黑色铺色,上面掺杂着蓝色、绿色各种颜色,整个画面显得混乱且极其不协调。老师微笑着向大家介绍新同学,还热情告诉于琨同学之间可以相互帮助,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同学或者直接找老师。于琨含糊的应了一下,眼睛却还好奇地盯着那幅画。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于琨同学,你可以帮我拿一下黄色的颜料吗?于琨看着旁边的女孩,眼睛无神地目视前方,脸上却止不住的笑意。这才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她好像看不见。于琨将黄色的颜料递给了她,又看向她那副画的惨不忍睹的画,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还能画的这么开心。他想起来自己的姑姑看不见也很快乐,可她是因为智力低下,家里除了她没人能开心起来。他忍不住问她:“你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吗?”女孩愣了一下:“我画的是傍晚,我画的是海上的傍晚,虽然我还没亲眼见过,但是我还是想画出来。”说着,女孩脸上露出期盼的目光。“你都没见过还怎么画?”于琨忍不住反驳。女孩告诉他自己是前几天刚从电影里看的。“盲人怎么看电影?”带着这样的疑问,几天后,于琨终于经不住好奇和女孩一起来到了那家电影院。看着面前这个不起眼的门牌“心目电影院”,于琨忍不住质疑,这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女孩笑着回应他,进去就知道了。进了电影院,于琨稍微惊讶了一下,这电影院人还不少。于琨拉着女孩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他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影院里坐着的竟然都是盲人。一个中年男性缓缓走了出来,他拿出话筒自来熟的开始跟影院里的人打着招呼:大家好啊,最近大家身体怎么样啊?你们身体好就是要多看几场电影,我身体好就要多给大家讲几场电影,是不是?”影院都是一些老顾客,大家纷纷应和着。等大家安静了下来,电影就开始了。大屏幕开始放映,却没有任何声音,正当于琨疑惑之时,沉稳动人的的声音从音响中缓缓传出:“他凝重的目光注视着大部队在炮火中冲桥过江,身后是牺牲战友的灿烂笑容,片名《绝地先锋》。黑起,1935年,大渡河流域,画面两侧是巨大的高山......”这是刚才老板的声音?于琨怔了一下,向右边看去,发现女孩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仿佛已经沉浸其中了,他又环顾四周,周围的盲人露出同样向往和认真的神色。于是他不自觉地坐正了身体,缓缓闭上眼睛,讲解的声音持续响起,他感觉语言和文字重新构筑了电影,似乎有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他好像有些明白了,这里的人尽管看不见,身体残疾了,可是他们的心灵依然是健全的,他们的生命依然还在为每一天的生活热烈的燃烧着。老于最近发现自己的儿子有点奇怪,他不再闷头画画,不再沉默寡言,而是开始经常在外面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还会悄悄朗诵文章,用抑扬顿挫的声调,一字一句的念些什么,被发现了还会恼羞成怒的逃开。这样的反常行为让老于摸不着头脑。终于有一天,于琨郑重的来到老于面前邀请他去看电影。老于很是开心,他刚想答应,于琨又补上一句:“带上姑姑”。老于征住了,这是十几年来儿子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姑姑一起出去。他激动地说不出话,只是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转眼到了那一天,影院老板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家安静了昂,今天是咱们第993场放映,由咱们的志愿者于琨同志来给大家讲述电影。”后台,于琨反复平复了紧张的心情终于打开了麦克风:“大家好,我是今天的讲述人于琨,今天要讲的电影是《忠犬流浪记》......”观众席上,坐在老于旁边的姑姑,听着熟悉的声音,露出了期盼的表情,仿佛已经听懂了这个故事。而在他们身后,女孩也在安安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也许上帝关上了你看这个世界的大门,没关系,我的声音就是你的眼睛,让我来做你的那扇窗户。
《第993场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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