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年初七。此刻身在车海,开了3个小时,离深圳家里还有四个半小时。我的右手边,是一路昏睡的老爸,因为这几天,他太累了。
时间回到大年初四早上,我们头一天在老家已经收好东西,准备吃完早餐就出发回深圳。
7点46,我听到老豆匆匆忙忙出门了,比他平时出门散步的时间要早。
8点多,听到老妈接了个电话,很大声的说了一句“啊?阿妈走了?!”我怕听错了,赶紧披上衣服出去。竟然,是真的。
奶奶突然走了。
我跟妈妈赶紧开车去到奶奶家,我一路惦记的是老爸的身体,事发突然,他赶过去似乎没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我怕他太伤心伤身。
开门的是小姑父,脸色凝重,家里只剩老爸和他在。一看到我们,老爸带我们进了奶奶房间。奶奶就躺在她的床上,盖着被子,一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一见到奶奶,老妈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毕竟从年二十八到初二,都是她跟老爸陪在奶奶身边,给她做饭,给她换尿布,给她洗床单换衣服。奶奶还当着老爸的面夸老妈真的是“贤妻良母”。
一家人还商量着今年奶奶身体看上去虚弱了一些,老是发喘,等过完年要送她到医院调理一段时间,再哄她去一个有医生的养老院,那边随时都有人照应。
真的,太突然了。
再回到大年三十,我们一大家人准备去吃年夜饭,奶奶穿戴整齐坐在客厅,指着茶几的抽屉跟我说,“lulu帮我拿梳子梳头”。
每年回来都是带着孩子给奶奶请安,一起吃饭聊聊天,顶多就是握握手,帮她推推轮椅,扶一下腿。她会夸我“lulu生了两个孩子还像小女孩一样”,我会开心地咧大嘴笑笑。
给她梳头,还是头一次。
奶奶的头发很细软,有点自然卷。我拿起梳子就往左梳,她马上大声说,“往另一边”,我赶紧往右梳。梳完感觉真精神。
奶奶89岁了,身材在客家人里算是高大的,因为生活作息规律,牙口和胃口不错,又注重食疗,头发后枕竟然还有黑发,我们一直觉得她一定能到90高寿。
她自己也很有“雄心壮志”,说90岁还要回东北,回南洋(印尼)。我爷爷是辽宁人,她是在印尼出生的。
后面的两天,时间过得很快。老爸作为家里的长子,张罗着奶奶的后事,从超渡的各种仪式到火化,再到刻墓碑下葬。作为后辈,我们就听从差遣,跑腿接待。
回到我从小长大的县城,见到好些好久没见,看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亲戚朋友。有几个对我的印象还是小学时期,一晃眼30年,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大家都说我奶奶是修来的福气,走的时候没有病痛,儿女孙辈都在身边。老爸那辈都说奶奶很分明,选了个儿女都在的日子,而且是在过年后,不然也不适宜办丧事。
跑腿期间跟老爸老妈聊起生死的话题。大大咧咧的老妈一如既往地大条,跟我说以后如果要插管抢救,就不要抢救了,她不想受苦。生死有命,就让她舒舒服服地离开。火化之后也不要下葬,直接撒到海里。
老爸听到说‘’跟我想的一样,以后就在惠州海边租个游艇,把我骨灰仨海里,以后你们每年就去海边..‘’我笑着接过话茬:“带你两个孙子下海游泳,多喝几口海水”
笑完之后突然有点伤感。跟父母终有一别,但我还没准备好,永远不会准备好。
今天早上7点,老家只有2度,奶奶的追悼会如期举行。我们在奶奶的遗照前面站成几排,老爸老妈和几个兄弟姐妹在最前排。
仪式中间,需要第一排的儿女好几次跪拜--起身--再跪拜。看着老爸日渐消瘦佝偻的背影,背着斜挎包,每次都缓缓弓背、下跪、直起身,真的觉得他老了,而我和全家人,都还在依赖着他。
仪式最后,老爸代表家属向到场亲朋好友致感谢词。看着老爸慢慢走上前,展开稿纸,我好担心他中途会哽咽伤心。还好,致辞很官方也很简短。
送走奶奶,吃完午饭,上车回程,一路塞车,老爸在我旁边也一路昏睡。我知道他太累了,心累身也累。
他最最牵挂的奶奶走了,接下来,他终于可以腾出精神赖好好照顾自己了。
虽然有遗憾,但也无比感恩奶奶这么平静地离开。
路上在豆瓣看到一段话,很符合此刻的心情∶
『人生如果看到头的话,确实不是一场人尽皆欢的喜剧,都是在走向死亡。
一生面对的课题很多,要学习面对死亡,面对离别,面对衰老......每一次的学习都不会毫发无伤。
所以多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现实很冷冰,人生的底色也悲凉,我们尽量让自己暖和一点。
冬天来了很冷,那就多睡睡懒觉,晒晒太阳,晒晒被子,冷着冷着春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