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周末,老婆拽我去十二线蔬菜批发市场,说那里的菜不是一般便宜,零买有的摊位也卖批发价。我知道她去那也不是为了买菜,就是想去瞧个热闹,果然她接着说道,如果不买菜我们就从那拐向太原街,去太原街再逛。我知道逛街很累,逛一天,比装修工刨一面墙还累。可呆在家里肯定不行,老婆高兴我才能高兴,当即揣上两个方便袋,骑上小电驴,陪老婆走起。
十二线市场在和平区皇寺广场附近,每天天不亮,缕缕行行的商贩都来这里上菜,上完菜再去各个农贸市场拆分零售。我们去时,上菜的都采办完走了,只剩下一群群闲得发慌的人在这里瞎逛悠,碰上需要又便宜的,或许能捡个漏,省下三元两元。
逛到东南侧靠犄角的位置,一小口袋山药豆吸引了我。山药豆小拇指甲那么大,土灰色,表皮光滑,个头均匀,煮粥抓里一把,营养又粘稠。我有些心动,探头询问卖菜的,多少钱一斤,那个人大概也要收摊,没有抬头看我,含糊地说了一声,就剩这些,你要包圆可以便宜。
我一听这口音是辽西的,熟悉;再一细看,这个人我也熟悉,是我姨奶的老姑娘,我的表姑。
表姑戴着一顶红灰两色交织线帽,螺旋形的,头顶处攒起一个尖来;一件颜色暗旧的军大衣,一条带着暗花的弹力裤。脚上还是雪地棉。开春了,冬天打扮,大概是起早出来批菜怕冷吧。
看到她,我十分诧异,最后一次见她还在老家县城,距今怕是二十几年了。表姑眉眼我认得出,但这身打扮和满脸沧桑,令我心头一哆嗦。
我叫表姑的同时,她也认出了我,她眯起眼,咧开嘴角,声音里带着兴奋喊出我的小名,接下来一句是,你咋胖成了这样?我一时噎住,不知如何回答,这时老婆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横空出世的亲戚对老婆没有丝毫吸引力,她冲我表姑咧咧嘴,又说我们有事要赶紧走。我急于想知道表姑的生活,又不能违逆老婆,就向表姑要电话。她顺手从军大衣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卖菜的,也要广揽客户,有张名片会方便很多。她见我们要走,拎起口袋,非要把山药豆给我,我不要,老婆接了过去,掏出二十元钱给了表姑。然后我和老婆快步跑开。
回到家我很想和老婆说表姑,老婆没有兴趣听,我却陷进那些陈年旧事。因为长我七岁的她,也曾是我小时的玩伴。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她的外貌形象与我的记忆相去甚远,差距太悬殊。
表姑姓陈,名秋雁。当年,我奶奶兄弟姐妹几个跟随父母从山东即墨来到盘锦,落户在了乡下。家里长辈先后去世,兄弟姐妹也已娶了嫁了,就剩下我未成年的姨奶,奶奶就把她接到身边,当自己孩子养。爹妈去世,长姐如母,何况我奶奶大这个妹妹十五岁。
后来我奶奶随着我爷爷进了城,在城里给我爸说了媳妇,一家人衣食无忧,顺风顺水,我奶奶在一众亲戚中,总是被恭敬着。
姨奶结婚后,和姨爷一直在乡下生活。他们有四个孩子,秋雁是姨奶的老闺女。从我懂事时就记得秋雁脸蛋圆圆的,像熟透的红苹果,人俊嘴巴也甜,见了人就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叫着,叫得从来不差辈。
秋雁小时候经常来城里看我奶奶,然后住在我家里,她长得漂亮,邻居见她来了经常过来围观。她到了生地方,喜欢身边有个伴,走哪都牵着我的手,我也高兴跟着她,屁颠屁颠地当跟屁虫。
我长得瘦小伶丁,喯楼瓦块,实在有点对不起我妈。有邻居不见外和我妈开玩笑就说,你这儿子像从哪里捡来的弃婴,我妈就顺嘴应承,从孤儿院领来的。我跟秋雁凑到一起,越发地对比鲜明没眼看,这时我妈嘴里就会啧啧有声地说:你看秋雁,再看看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是不是投错了胎。
长这样全是托了我妈的福,我妈却把一切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我多少次都想顶嘴,但嘴巴张得再大,也发不出声响,因为我不敢。我长得丑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个想法很多、手脚总能制造出麻烦的小孩,每天恨不能踩着风火轮来来去去。所以投胎做了我妈的儿子,是我命里缺捶,五行欠揍,有时一个人发呆就会想,我上辈子肯定是我妈的沙袋,她没练够,这辈子继续练,可劲练,她打起我来,不分头腚。我被打皮实了,从来不哭。
秋天,秋雁来我家送鲜嫩的青玉米。秋雁梳两条油光锃亮的大辫子,发尾处用红头绳绑了一对塑料儿小人儿,走起路来随着颠簸,那小人儿的眼睛会发出各种颜色的光来,好像一对眼珠子在里面嘀里咕噜乱转。
我看这塑料小人儿好玩,想研究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出晶莹的光来。秋雁走动,我当然无法下手,睡午觉时,机会来了。我躺在秋雁身边,也假装睡觉,偷偷把俩小人儿撸了下来。原来眼睛里是绿豆粒大小两个塑料球,人一动,球就转,不同角度去看,就错觉转出了不同颜色。我那该死的好奇心呐,愣是把两个小球抠下来,捏咕够了想安回去,坏菜了,死活塞不进去。这时想起害怕。我妈要是知道,能不能掀起我的头盖骨?
我爸爸去南京出差,回来给我买了一对儿小娃娃,男娃头上是一顶西瓜皮,女娃披着一头卷发,我本不喜欢娃娃,但这娃娃不同寻常,看上去平淡无奇,只要用力按他们肚子,两个娃娃的眼睛都会弹出来,能弹出一寸多长。我妈一打我,我就拿这两个娃娃出气,一下接一下按他们的肚子。
情急之下,我把我那俩娃娃给秋雁绑到辫子上了。
秋雁的俩小人儿也就拇指肚那么大,我那俩娃娃手巴掌那么大。
秋雁醒了,头皮坠得慌,拽过辫子一看,迷迷糊糊感到惊奇:咋回事,睡了一觉,小人儿长大啦?用手一按,铛地一下,小娃娃眼珠子弹了出来,吓了一跳的她,气哭了,哭得放肆委屈,那声音就把我妈招来,我结结实实,又挨了一顿苕帚疙瘩,秋雁拽下我那两个娃娃,气哼哼地走了。
秋雁之后好几年没来我家,听我妈说她不读书,到生产队干活,没工夫串门了。她十七岁再登门时,已不是过去那个小姑娘,她是带着对象、拎着一堆礼物来认亲了。我那时十岁了,个子也窜起挺高,但还是瘦,站在人堆里不容易被人重视。我冷眼旁观秋雁领来的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我恒久的记忆里早就有这个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而且还超级熟悉。我长得丑如果比做蟾蜍,那么他的丑就堪比恐龙。这个丑界的巨无霸,我从心里对他极其排斥。他和秋雁站在一起,才是应该被结结实实打一顿的人。可我妈妈对他很好,当正经八本的客人来招待,张罗铺排一桌子饭菜,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我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记忆鲜活起来。我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我经常摆弄的嘎拉瓢,问我妈:妈,你看我表姑夫的脸跟这个长得像不像?
表姑夫这个称呼,是我妈告诉我的,我确定不了它的含义,就是表姑领来这个人的代表符号。
表姑夫的脑袋半边圆,到了脸面这里,忽就形成一个洼地,除了嘴巴眉毛还在洼地边缘摇摇欲坠,那鼻子眼睛和它们的周边,几乎都陷在洼地之内。与我玩的嘎拉瓢何其相似。
表姑夫瞬间嘴巴不再吧唧,腮帮子停止蠕动,洼地也似乎更深了。我妈解决尴尬的方式素来简单粗暴,拎着我,先打为敬。那天我破天荒地哭了,不是疼哭的,是我觉得我说得对,说了实话,被冤屈哭的。我妈虽然认为我顺口开河,辱没了人家,但从此之后,我们全家人一时想不起嘎拉瓢的大号,不知不觉就从了我,提起表姑找的这个人,一律统称嘎拉瓢。
嘎拉瓢虽不好看,可听我妈说嘎拉瓢的妈妈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是领导。那时县里动不动就开三级干部会议,就是县、公社和大队。所以说嘎拉瓢的妈是个人物。
不说社会地位,说回经济基础。嘎拉瓢的爸爸在粮站工作,挣国家工资,吃商品粮,所以他们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有权有势的殷实人家。
嘎拉瓢身上有两个姐姐都已出嫁,家里人口清静,江湖传闻给嘎拉瓢提媒说亲的人踏破他家门槛,好像那些求上门的姑娘只听到他家钱袋子叮里哐啷直响,看不见嘎拉瓢的长相。嘎拉瓢的父母像给皇帝选妃一样,左看一个高了胖了,右看一个矮了瘦了,直到把嘎拉瓢蹉跎到二十三岁。
秋雁是先被嘎拉瓢看上的。公社搞文艺会演,各大队都有代表队,姑娘小伙子凑到一起,就有了彼此熟悉的机会。秋雁在台上表演三句半,她是最后半句敲锣的那个,锣一响,人们的目光就集中在她身上,喜眉笑眼的,浑身散发着青春朝气,和那些动作拘谨的女孩不同,秋雁放得开,演得活,简单的台词和动作,却引得台下笑声一片,扫走了剧场内的拘谨沉闷。等别人把目光挪开时,嘎拉瓢却盯住秋雁,再也不看别的地儿了。
嘎拉瓢这次没走常规路线,没寻求父母援助,当然也没找媒人,直接穿上过年买的涤纶裤子和涤卡上衣,骑上家里的凤凰牌自行车,来到秋雁的村子,在我姨奶家附近转悠。锃亮的车子很拉风,车一闪一过,就收获了街头巷尾好多艳羡目光。
嘎拉瓢几次三番,果然奏效,秋雁去生产队干活,听人们议论,说嘎拉瓢准是看上了咱村谁家的姑娘,谁要是有福嫁到他家,可就再也不用顺地垅沟找豆包了。
秋雁十七岁,早已到了怀春的年纪。她不晓得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喜欢城里的生活,要不那些年她逮点机会就进县城,以前说是看我奶奶,我奶奶去世了,她也照去不误。她听人们议论起嘎拉瓢,免不了春心荡漾,嫁进城里,有户口这道鸿沟,如果能嫁给嘎拉瓢,不用干农活,不会为生计发愁,也可以过上类似城里人的生活。
嘎拉瓢在路演烘托气氛之后,与秋雁摊牌,一个想娶,一个想嫁,两个人私下里开始来往。姨奶和姨爷知道后,原本没打算这么早给老姑娘寻婆家的他们,到底知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的道理,便托人打听嘎拉瓢家的根底。人说嘎拉瓢父母过日子那是滴水不漏,就是走路鼻孔朝天,一般人看不起。
虽说明白那是人家有资本,硬气,不算什么毛病,可姨奶和姨爷老实本分,心里总是忐忑。不图姑娘给家里挣什么风光,只希望她将来能过上安生日子。可是两家条件差得悬殊,秋雁嫁过去会不会受气?姨奶姨爷也忌惮嘎拉瓢那副尊容,就苦口婆心劝秋雁,咱要看高郎,不要看高房。
秋雁已然被幸福憧憬得晕头转向,跟自己爸妈讲起了爱情,说她和嘎拉瓢一见倾心,这是天作之合的爱情。爱情这玩意儿姨奶和姨爷不懂,是老两口子的盲区,想不出用什么词与女儿论辩,于是,秋雁高高兴兴穿上了嫁衣。
秋雁婚后的生活看起来挺不错的,每次进城都穿得光鲜亮丽。有一次她穿着最时兴的大地牌灰色风衣,裹着里面的砖红色毛衣和一条曳地的小喇叭裤,神采飞扬地来到我家。那时我喜欢上了日本文学,看小林多喜二小说入了迷。电视剧中小林多喜二穿着长款风衣、把衣领立起来的造型,又酷又帅,迷得我神魂颠倒,我要买一件,我妈死活不给我钱。我看秋雁穿着风衣来了,围着她身前身后转。到底是长大了,有心想要借来穿上试试,始终没好意思开口。
我高三那年春天,秋雁穿着泥绒大翻领格子外套,烫着荷叶式卷发,抱着孩子来到我家。我记得那是我之前最后一次见她。她比以前略胖一些,看上去脸色更加红润,只是这时我们没什么可聊的,我和她打过招呼就躲起来看书。
被姨奶和姨爷言中,嘎拉瓢的爸妈果真不是良善之辈。这个媳妇是嘎拉瓢自己选中的,他们当初也点头同意,但不是他们钦点,心里总是感到差点事儿。秋雁生下一个女儿后,他们对秋雁就各种挑剔,打扮好看了说是出去招蜂引蝶,穿着干活衣服出出进进又折损了他们家门面。嘎拉瓢对秋雁的新鲜劲还没过,还极力维护着秋雁,所以他跺着脚说和父母绝交,自己搬出去另起炉灶。他知道他们家就自己这一根独苗,小时他作祸爸妈一要打他,他就说打吧打吧,打死我,让你们断子绝孙。嘎拉瓢现在敢和父母叫板,笃定他们离不了他,不能不管他。
嘎拉瓢领着秋雁和女儿来到城里,租了个四十多平的一居室,秋雁在家带孩子,他出去找到在建筑公司当个小头的二叔,请帮忙找个事干。二叔请客送礼的,把他塞进一个工程队,在建筑工地打杂。
嘎拉瓢人丑脑回路却条条通畅,心眼儿贼多。他在工地没干几天,就和开翻斗车的司机成为好哥们,没多长时间,自学成才,不仅会开了,一般的车辆小故障他鼓捣鼓捣就好。会说话会来事又会干活,工程队的头儿喜欢他,给他机会,让他考了一个驾照,弄了上岗证。
这时我已考上大学,离开了县城,去了省会。大四那年暑假回家,听说嘎拉瓢离开了建筑工程队,自己买了车,做拉土方生意。我猜是他父母做了投资,短时间他拿得出那么多钱么?我妈说人家儿子终归是和父母一条心,生气归生气,岂能不帮他?
嘎拉瓢也是踩上了点,那些年的基建项目如火如荼,他的翻斗车轱辘一个劲地转,钱也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车买了一辆,又买了一辆,买到第六辆时,有一个比秋雁年轻漂亮的姑娘来给嘎拉瓢管账,操控了他这个人,也就操控了他的财产,她成了嘎拉瓢新的合作伙伴。而秋雁,就在富裕满足的状态里,被离婚了。
秋雁哭天抹泪,两手空空,各种方法都尝试了,但也无法挽回嘎拉瓢的心。嘎拉瓢早有准备,翻斗车是借钱买的,没有财产分给秋雁,出于“道义”只给了她几千元生活费;孩子也没得到,她没有工作,没有抚养能力,嘎拉瓢要去了孩子,他妈来把孙女儿领走了。
姨奶姨爷已相继去世,秋雁无人投奔;再说她也不想撂下身段,再回村里,就在城里另租了一间低矮的小平房,做起小菜贩养活自己。这时她觉得没有活出个样来,再也不去我们家。
我结婚后我妈来省城住了一段时间,聊起秋雁,很是惋惜。秋雁和嘎拉瓢离婚时才23岁,我妈曾给她介绍过一个小伙子,和秋雁般般大,家在县城边上,有一身种菜的技艺,人也长得魁梧结实。两个人见面后,小伙子喜欢秋雁的俊俏模样,闭口不提秋雁的过往,可秋雁却没有答应。
秋雁自己结识了一个四十多岁批发蔬菜的老板,时间不长便和他住在一起,不再当小贩,而是起早贪黑,和老板搞起蔬菜批发,俨然又是一个老板娘。两个人同居不久就领了证。
起初那个老板住在一个百多米的三居室,领证后两人搬到铁皮房里。那老板不过也是个大号捣腾菜的,为了晃个女人,瘦驴拉硬屎地租了个房,把秋雁晃到了手,他也就不再装了。
我妈说秋雁天生就是旺夫命,那男人一开始就一个小铁皮房,自打秋雁跟了他,铁皮房也在不断增加,三个,四个......然后,秋雁又被离婚了,那老板的前妻见前老公有了钱,领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杀了回马枪。老板看在儿子的份上,选择了前妻。秋雁又没分到什么钱。那老板躲着不见,他的前妻凶神恶煞、死缠烂打,秋雁斗不过,只好认命。没日没夜跟头把式地跟着老板批发蔬菜,驴打江山马坐殿,全部汗水付之东流。
我想表姑这大半辈子坎坷,心里必有一肚子苦水,有个人能听她倾诉,她一定很高兴。我按名片上的号码给她打过去电话,电话接通,传入耳膜一片洗麻将牌的哗啦声。我报上名号,秋雁很敷衍地和我说了两句,大概是忙着打牌,我便说有时间我再打给你。
就在那天晚上九点多钟,秋雁给我来了电话。大概是麻将散场,她想起了我。没聊两句,话头不知怎的就扯到嘎拉瓢身上。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也不想了解他的现在,可是秋雁却兴味十足,基本上是她说我听。她说嘎拉瓢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在这个省会城市房产就有好几处;说嘎拉瓢又有了两个儿子,和她生的那个女儿也出息,读了大学,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白领。
我趁她缓口气的工夫问她,你怎么也来到省城?
你姑夫和你妹妹都在这里,我来这离他们近呐。
听这口气,她好像和嘎拉瓢还是一家人。
“那你女儿常看你吗?”
“她忙啊,哪有时间?我有时卖完菜去看她。噢,我女儿自己也有了房,上下班开的是宝马。”
“你住在哪呢?”
她说出于洪一个村子的名称。我知道那里,城郊结合处,有很大一片待拆迁的破旧平房,大都用来出租。
老婆喊我洗澡,我挂断了电话。我忽然想起人们常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人骨子里追求的东西,即便撞了南墙也很难回头。秋雁表姑忘记了投入自己却没有收获的感情,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不抱怨生活。秋雁的选择无所谓对错,也许她喜欢的,那就是好的。只是在我心里,我希望她能搬出那片棚户区,开宝马的女儿和住出租房的妈妈,这说起来,无论如何难搭调,怎么有些尴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