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与伦比——《千与千寻》

  宫崎骏在日本动画电影界,毋庸置疑的,享有非常高的声望。然而因为各种原因,我一直没能完整地看完他的任何一部作品,这可以说是我的一个遗憾。虽然一直说着要去看,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直到最近千与千寻上映。

  千与千寻作为宫崎骏众多作品中相当出名的一部,在大陆上映,又正好赶上我期末考完,简直是赤裸裸地在诱惑我。所以我就在考完的第二天买了票去看。2小时过去,在银幕暗下去之后,作为一个业外人员,我心中只有对宫崎骏的激赏。没法用太多的语言描述,只能说这真的是伟大的作品。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要努力地吹一下才对得起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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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秀的作画

  虽然我完全不会作画,但这似乎不妨碍我对着千与千寻的作画胡说八道地瞎吹一通。

  首先是影片中出现的许多细节非常丰富的动态场景,比如汤婆婆在桌子后面发火,还有油屋中的很多场景。其中汤婆婆发火那个可以说是相当的有宫崎骏的风格了,哈尔的移动城堡和魔女宅急便里都有类似的场景。这些场景都是相似地用着很狂乱的线条,营造一种非常强烈的动感,和往常所能见到的其他动态场景不同的是,在宫崎骏作品中的这种场景里面,各种细节往往有着各自不同的移动轨,给人一种爆发的感觉。

  除了这些非常出色的动景,在近景里,制作组也毫不节省地填充着细节。尤其是在油屋里面。应该说,油屋在影片中是作为一个主要的舞台,所以在其中填充了大量的细节,像是人物和食物、墙上的绘画等等。总的来说使人感觉十分拥挤,再加上几乎所有的人物都在快速地移动,繁忙的感觉就油然而生。

  另外还有很多细节都体现出了画师们扎实的作画功底,比如影片中多次出现的水的溢出和气泡等等。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但我自己注意到的一个小细节是,有一个长镜头扫过小镇子里的很多餐馆,里面有一家开门的餐馆的吧台和门根据透视移动得不一样。虽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但也足以看出制作组的细致程度了。

  流畅的情节

  并不是推理、悬疑一类完全以情节取胜的电影,千与千寻的情节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就是遭遇困难——成长——战胜苦难这样的路线。但就算是传统的情节,在剧情上依然保持流畅而松紧有度。大致来说,从开头到入夜是一个大情节,在白龙找到千寻的时候剧情和缓了下来。进入油屋是第二个大情节,到录取之后睡觉又和缓了下来。然后是河神的情节,到千寻睡醒又是一个停顿。接下来是白龙和无脸男,直到上了列车,节奏又慢了下来。然后就到了高潮和结局。

  在整个过程中,情节都是缓急交替。总的来说看下来不会很累,也不用担心因为注意力涣散漏掉了太重要的细节。而在各个大情节间小情节的填充不但给人喘息的空间,也很好地把大情节联系了起来而不显得突兀。

  对于每一个情节,感觉都有很多可以展开来说的。其中有几个令我印象特别深刻。

  首先是前往锅炉爷爷房间的楼梯。在这个场景发生了两个事件,其实就是下楼梯和上楼梯。下楼梯的时候千寻是非常害怕的,那种一点点蹭下去的动作,对于我这个恐高症来说是很真实的了。然后她就被年久失修的楼梯赶了下去......等到她上楼梯的时候,整个人昂首挺胸,已经是很有自信的样子了。这个地方很容易看出来是对千寻成长的一个表现。而成长就是从被楼梯赶下去开始的,很多时候只要主动或被动地迈出第一步,就是成长。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为了让千寻能够下楼,这个楼梯是一定要出什么事情不可的。

  另外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场景是海上列车。窗外只有辽阔的大海,而列车在稳定而有节奏的前进着。不需要太多的分析,一种辽阔空灵的感觉就会填充人的内心。这个意象实在是太美了,配上久石让的音乐,清爽而悠远。

  如果对这个列车作进一步的分析,我们会发现这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转场。锅炉爷爷对列车的描述是:没有返程。而若是提到没有返程的旅途,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呢?或许是人生,或许是死亡,总之都是和时间的巨大箭头绑定在一起。再加上水这个元素,在中国,我们有忘川,在希腊,有冥河,在日本,这样的水体叫做三途川。在古代传说里,水一向是分割生死的元素。那我们就可以得出一个对列车的解读。

  如果以这样的角度重新看待这趟旅程,我们的观感又会有所不同吧。应该说,就算是死亡这样沉重的东西。在宫崎骏看来,也是清爽而优美的吧。不是哭丧不用留念,只是单纯的上下车。如果死亡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

  而最后一个必须要说的,就是全局的最高潮的,白龙回想起他的名字的情节。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作画,铺垫什么的其实也不多,甚至有点突兀,语言也很朴实,整个场景更只是单一的天空。回忆起来,感觉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场景。但久石让的音乐响起的时候,真的给人一种流泪的冲动。有点像京紫里面薇尔莉特越过水面,应该说,这是全剧情感的一个爆发点。但为什么,身为单身狗的我酸了呢?

  久石让的美妙音乐

  提到宫崎骏就必须得提到久石让,两个人互相成就,才有了这么多优秀的作品。在千与千寻中,久石让同样贡献了十分漂亮的配乐。就我个人的感觉来说,配乐出现的频率相当的高。基本上只要没有对话,配乐就会插进来,使得整场电影中我的耳朵就没有停下来。可以说,在看千与千寻的同时,我也听了一场同主题的音乐会。

  除了多处出现,从头到尾贯穿始终的主题配乐。层次丰富而显得有厚度的交响乐在烘托气氛上也起到了很棒的作用。尤其是在前面烘托紧张恐怖的气氛,和后面列车和白龙两个情节引爆的情感,情感的爆发不是在进入场景的时候,而是在配乐进来的时候。如果去掉配乐,影片大概会下降一个档次。

  除了配乐,音效同样也很细致。这可能在影院感受比较深。像是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列车的声音,还有令我惊讶的,千寻敲头的时候,居然有敲击骨头的音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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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和主题

  人物的刻画和主题密不可分,或许使用“主题”这样的说法不是很恰当,应该说影片中折射出的“观点”,因为每个人表现的主题都不完全相同。而我所理解的,也只是其中很主观的一小部分。

  千寻

  和千寻关系最为密切的主题就是成长,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与此相关的细节还是很多的。比如前面提到的上下楼梯,还有千寻的礼仪,从一开始毫无表示,到后来见人鞠躬,虽然不是很懂日本的礼仪,但应该也是有所进步了吧。

  在成长的过程中,千寻并没有丢失她的勇气和善良。或许并不明显的是,从进了油屋开始,千寻身边的都是鬼怪,甚至有不少是吃人的。但她一直表现得很镇定,面对汤婆婆的威胁也能毫不胆怯地怼回去。至于善良就更明显了,对无脸男,即使到了后面快要被吃掉,她还是给了他一张车票。在看电影的途中,我总是担心这种明显溢出的善良会不会给千寻带来伤害。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获得河神的丸子吧,相比之下,反倒显得我的思想有些阴暗了。如果释放善意的时候还要瞻前顾后,那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吗?

  另外一个关注点是千寻的头绳。头绳会吸引我注意力的一个原因是,绳子是君名里面的关键,在分析千寻的头绳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迁移一些君名里面的想法。从故事里来说,头绳是大家一起织成的,有魔力的护身符。也是能证实千寻所经历的一切不是梦境的唯一证据,如果千寻还没有磨出茧子的话。

  那头绳到底代表了什么呢?我看到有一种说法是,它代表了和伙伴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但我个人更像把它理解成和伙伴们结下的缘分。即使跨越阴阳,他们之间的缘分也是不会断绝的。

  白龙

  说到白龙,那当然就是爱情(锅炉爷爷脸),虽然没有很饱,但这狗粮真是甜美......

  白龙在油屋里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在不违背汤婆婆的意愿的情况下,他对千寻是很友好的。但另一方面,从油屋众对他的看法我们可以看出,他平时是汤婆婆手下的第一大打手,汤婆婆的很多脏活都是他干的。其实大家都有点害怕他。并不像他对千寻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在平时还是很冷酷的。

  作为河神,白龙的河其实已经被填了,这应该就是他决定去学习魔法的原因。当然,考虑到魔女的传承依然保持着封建的师徒关系的模式,最后白龙就理所当然地被坑了。

  最后,在千寻的帮助下,白龙找回了自己的名字,成功地达成了happy ending,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但最后的最后,结局到底是怎么样的呢?宫崎骏留下了一个颇为开放的结局。对这个结局,网上也有着不同的解读。首先白龙应该确实是无家可归了,而且最后他要求千寻不要回头。这个操作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从冥界回人间的时候也有着相同的要求。这可以视为是阴阳之间的一个分割,回头就永远留在彼岸了。但这不意味着白龙就和千寻永远分隔了。在日本,阴阳之间的分隔并没有那么绝对,再加上白龙河神的身份,以前在人间还能见义勇为。所以他们还是有很大几率相见的吧。

  婆婆

  汤婆婆是千与千寻中最大的反派,然而这不代表她是全然的恶。相反,她更像是在金钱中迷失的可怜人,但同时她也从侧面揭示了工作的真正意义。

  和汤婆婆绑定在一起的概念,除了财富以外,就是工作了。只要在她的小镇上,不工作就只能被变成动物。或许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工作的意义所在。工作,或者说劳动,从本质上不是为了挣钱,或者说得高端一点,获取生活资料。工作的真正意义应当在于实现人的价值。换而言之,不工作就会使得人的价值无法实现,在这种情况下,人与动物并没有什么差别。

  虽然可以做出这样的解读,但汤婆婆压榨员工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得这么高尚,她只是为了挣钱而已。对汤婆婆来说,财富是至关重要的。就像是葛朗台一样,她追求财富并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财富本身,就像趴在钱堆上的恶龙,收集着没有实际用处的宝石和黄金。

  在财富中迷失了自我的汤婆婆,未必过得很快乐。在这里她和钱婆婆的住所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汤婆婆占住了油屋的整整一层,将自己和财宝置于层层房间的保护之下,与外界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她的办公室其实并不小,但在千寻第一次进入的时候,贴得很近的镜头和昏暗的背景给人一种狭窄逼仄的感觉。宫崎骏塑造了一种被珠宝包围的环境,但不显得金碧辉煌,反而是很压抑的。而钱婆婆的屋子则带着温暖的橘黄色调,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却给人一种家的感觉。类似的对比还有两处的食物,油屋内的食物很丰盛,但感觉很腻味,而钱婆婆桌上的更容易勾起人的食欲。当然,这里的表现可能也和宫崎骏本人的一贯节俭有关吧。

  油屋众

  在油屋中工作的大伙就是日常生活中普通人的写照。贪财,爱占小便宜,歧视,排挤新人,但也会为了救命恩人而坚持,看到大团圆结局也会欢呼。他们就是我们,平庸而难说善恶。他们并不是像千寻那样纯然的善,但也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在善与恶之间摇摆。或许是因为担忧而不敢释放善意,以至于想要表达的时候显得无比生硬而难为情,或许是因为恐惧而无视恶行,但当超过底线的时候,也能勇敢地抬起头来。

  无脸男

  看到无脸男的时候,内心很有些感触,但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想了很久,大概可以用这样的几个词概括:自闭、空虚。

  在影片中,无脸男的台词大概是信息量最少的。因为他本来就不会说话。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默默地站在某个角落,盯着千寻。这么描述起来其实有些恐怖,但确实就是这样。无脸男就像是卑微的舔狗,只想努力地讨好千寻,但讨好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能与人正常交流,只能自闭地站在一旁。他的内心是空虚的,在这个时候,只有千寻礼节性地向他举了个躬,所以他就跟上了千寻。或许千寻就是他世界里的光源吧,但追逐光源最终只能是徒劳无功。

  无脸男的空虚带来的是贪婪,贪婪的症状为暴食。这种贪婪和汤婆婆对财宝的迷恋是一样的,是无法填补自己的空虚的。他不停地吃,身体不断膨胀以至病态,但内心还是空的。他可以变出无数的财富,可以享受最好的待遇,但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很多时候,空虚不是靠得到来填补,而是靠付出。这正是他最后留在钱婆婆那里的原因,经由付出而得到他人的承认,他内心的空虚也能得到填补吧。

  吐槽和有趣的小细节

  一开始,千寻一家经过了一座鸟居,其实从这里就应该要小心了。按日本神道教的说法,万物皆有神灵,当存敬畏。但经受现代社会洗礼的千寻父母显然没有注意这一点,以至于后来吃了给神明的祭品。

  其实在那种环境下还能吃得下我感觉千寻父母的心真大,另外一个点就是,他们有没有吃猪肉呢?

  在汤婆婆对阵无脸男的时候,她上手一发火球术糊脸,可惜收效甚微。这个地方她真的是认真的吗?那个火球术的威力比她的其他法术似乎小太多了。不过有一个原因可能是火球飞过去的动画做得太朴素了一点。速度线再加上一个圆就敷衍过去了......

  两位魔女的法术体系都有点一言难尽,除了汤婆婆的火球术,钱婆婆的纸符也是。这种很明显的日本式神,一个西式的魔女居然会用得这么熟练......

  最后一个,看完staff表果然会有些有趣的发现。比如坊宝宝的声优是神木隆之介,如果有看过君名的话,可能会注意到君名的男主立花泷也是这个声优。不得不感叹一句,宝宝长大了。

  宝宝长大了,我们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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