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逃命出来,走了二里地,喘息才定,脑子才好用一点了,知道自己如果硬要战斗,以一敌二,自己没有胜算,很可能会丢了小命,连自己的包裹也不敢取回来了,只能远远的逃走,这信步走来,就走到了赤松林中。感觉这赤松林有些险恶,心里赞叹了一声,就看见有个人探头探脑的,见是一个和尚,感觉有些晦气,吐了一口,一闪身就进了林子,鲁智深正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心道:“俺猜着这个撮鸟,是个剪径的强人,正在此间等买卖,见洒家是个和尚,他道不利市,吐一口唾,走入去了。那厮却不是鸟晦气,撞了洒家。洒家又一肚皮鸟气,正没处发落,且剥那厮衣裳当酒吃。”提了禅杖,径抢到松林边,喝一声:“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果然被这鲁智深给猜着了,林子里确实是在这里拦路抢劫的史进,一听这和尚的狂言疯语,也是一肚子没好气,大笑道:“我晦气,你到来惹我!”老子正感到晦气呢,你个秃驴倒来惹我了,看我史大郎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提着朴刀就跳出来指着鲁智深就骂道:“秃驴,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啊,可不是我要弄死你啊。”鲁智深也来脾气:“你这狂徒,我让你认得洒家。”抡起禅杖就要和史进火拼一场,史进刚才没注意,现在想起来这和尚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人,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鲁智深心里正有气,被人骂作秃驴,这还是鲁智深当了和尚以后的第一次,就耍起了意气道:“俺且和你斗上三百回合再说名字。”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史进先跳出圈外喝道:“且住,我有话说,你端的是谁?声音好熟,你认得史进吗?”鲁智深这会儿也认出了史进,笑道:“原来是史大郎。”两人停手,说了各自一年多来的遭遇和刚才在瓦罐寺里受的气,知道鲁智深正饿得慌,赶紧拿出干肉,让鲁智深吃饱了,史进说:“既然哥哥你的包裹还在这瓦罐寺里,那我们就去讨回来,若是他们敢不还回来,咱哥两就结果了他们。”史进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多,越发变的心狠手辣了,看样子在当强盗的这段时间里也没少杀人。鲁智深得到了生力军的支援,那必须回到瓦罐寺去报仇,简单地说了‘是’。两人操家伙就回到了瓦罐寺,看见崔道成和丘小乙还坐在桥上休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鲁智深大喝了一声:“你这厮们,来,来!今番和你斗个你死我活!”崔道成笑着说道:“你是我手下败将,有什么脸面和胆量敢来打仗?”这可是鲁智深的短处,被崔道成当面揭开,不由得大怒,抡起禅杖就和崔道成在桥上打了起来,这会儿的鲁智深,吃饱了有了力气,还得到了史进的大力支援,胆气也壮了,只七八个回合,就把崔道成打得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丘小乙眼看着崔道成就要输了,操刀子就上来帮忙,史进一见,就从树林子里跳将出来,掀开斗笠,挺着朴刀,大喝一声‘都不要走’,就和丘小乙打在了一起,史进一加入战团,鲁智深胆气立马就壮大了百倍,全身神力也回到了身体里,一禅杖就把崔道成打落在桥下,丘小乙一见就慌了神,卖个破绽想要逃跑,史进喝道:“那里去?”赶上去就往后心里囊给了一刀,然后踏入去,调转朴刀,往下面只顾使劲的捅,这史进经过一年的江湖闯荡,心理好像有些变态了,喜欢拿刀子捅男人的下面了。鲁智深也跳下桥去,把还没死的崔道成脑袋上来了一禅杖,两个强徒一命呜呼。两人回到瓦罐寺,几个老和尚害怕崔道成两个恶徒来打击报复,都上吊死了,那个女人羞愧难当也投井自杀了,和瓦罐寺里有关的人团灭,两人取了包裹,把崔道成两人积攒的财物洗劫一空,厨房里还有两人准备好的鸡鸭鱼肉酒,鲁智深史进两人弄来吃饱喝足,一把火就把瓦罐寺给烧了,这刚杀完人,然后就防火,杀人和防火一定要连在一起干的,梁山上的好汉们杀人放火都是基本功啊。就是这瓦罐寺,何其不幸,先是被强人占领,在里面胡作非为,弄得乌烟瘴气破败不堪,随后就来了两个凶神,杀完人后还给一把火烧了,这名寺古刹就这么没了,实在令人可惜,想了很久,忽然就有点眉目了,史进的名字里有个进,进者井也,同音,一口行走的井。史进者是井也,仰或是石井,已经干枯了的古井,传承久远的瓦罐寺,即便是被几个凶徒占据,弄得破败不堪,但他还是好好的在那里存在着,史进一来,破败瓦罐就来到了井边,还是个石井,轻轻一碰就碎了一地,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况且这史进本来就是个防火癖患者,内心就有杀人放火的瘾,这把火放的也正常,不过这施耐庵早在六七百年前就算出了后来的‘進’字会简化成行走的井,真是厉害(瞎猜的啊)。
两人看着这把火把瓦罐寺烧干净了才离开,结伴而行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市镇,有一个独木桥小酒店,两人进去后,买了些酒肉米饭吃饱喝足,史进已经没有了其它的退路,早就忘记了落草为寇不是清白人家干的事儿,说是要回到少华上入伙当强盗去,鲁智深内心还有少许的希望,想去东京大相国寺里弄个小领导干干,重新捡回有些权力在手的心理优势,两人结账走人,在三岔口打开包裹,分了金银,辨明路径,各奔东西。
两人分手之后,鲁智深又走了八九天,就到了东京,进了城看到东京的繁华,也收起了狂暴之心,赔了很多的小心,问个路也有了少许的礼貌,得到路人的指点,就来到了大相国寺山门前,睁眼一看,果然比起五台山文殊院的规模还要大上不少,于是就提着禅杖,挎着戒刀,熟门熟路就找到了知客寮(接待外来人员的接待处,每个寺庙的设置估计都差不多,鲁智深很容易就能找到)。知客僧一看鲁智深面貌凶恶,就有些害怕,客气地问道:“师兄何来?”鲁智深放下包裹,合掌行礼,念一声‘阿弥陀佛’,知客僧也回了礼。鲁智深现在也知道,要想在大相国寺里弄个小领导干干,那就不能得罪人,所以对知客僧很是客气礼貌,而且也放下了身段说:“小徒自五台山来。本师智真长老有书在此,着小僧来投上刹智清长老处,讨个职事僧做。”我有后台,是你们主持智清长老的师兄智真长老的徒弟,这次来就是要弄个有权的和尚干干的。知客僧道:“既是真大师长老有书札,合当同到方丈里去。”能当知客僧的和尚一般都是八面玲珑得主儿,一看这鲁智深是个后台很硬的货,立马就领到了方丈里,鲁智深打开包裹,拿出书信,递将过去,知客僧皱着眉头没有接,道:“师兄,你如何不知体面?即目长老出来,你可解了戒刀,取出那七条、坐具、信香来,礼拜长老使得。”智深道:“你却何不早说。”随即解了戒刀,包裹内取出片香一炷,坐具、七条半晌没做道理处。知客又与他披了袈裟,教他先铺坐具。知客问道:“有信香在那里?”智深道:“甚么信香?只有一炷香在此。”知客再不和他说,肚里自疑忌了。佛门里的很多规矩鲁智深都不知道,这让知客僧怀疑这个鲁智深是不是个假的和尚,不过既然是关系户,那先别得罪人家,先报告给智清长老看看再说。那智清长老接到报告之后没几分钟就出来了,知客僧行礼问候就开始汇报:“这僧人从五台山来,有真禅师书在此,上达本师。”智清长老道:“好,好!师兄多时不曾有法帖来。”知客叫智深道:“师兄,把书来礼拜长老。”只见智深先把那炷香插在炉内,拜了三拜,将书呈上。清长老接书,把来拆开看时,上面写道:“智真和尚合掌白言贤弟清公大德禅师:不觉天长地隔,别颜睽远。虽南北分宗,千里同意。今有小浼:敝寺檀越赵员外剃度僧人智深,俗姓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鲁达,为因打死了人,情愿落发为僧。二次因醉,闹了僧堂,职事人不能和顺。特来上刹,万望作职事人员收录。幸甚!切不可推故。此僧久后正果非常,千万容留。珍重,珍重!”清长老读罢来书,便道:“远来僧人且去僧堂中暂歇,吃些斋饭。”智深谢了,收拾起坐具、七条,提了包裹,拿了禅杖、戒刀,跟着行童去吃饭了。
鲁智深去吃饭,智清长老召集全寺主要管事和尚们开会,抱怨了一番自己师兄把麻烦甩锅给自己,很是让自己为难,不收留吧,面子上过不去,收留吧,鲁智深就是个祸根,会坏了大相国寺的清规,召集大家开会的意思也就是想着群策群力想个办法出来。知客道:“便是弟子们看那僧人,全不似出家人模样。本寺如何安着得他?”看来鲁智深一见面就让人把他和坏人联系在一起了。都寺便道:“弟子寻思起来,只有酸枣门外退居廨宇后那片菜园,如常被营内军健们并门外那二十来个破落户,时常来侵害,纵放羊马,好生啰唣。一个老和尚在那里住持,那里敢管他。何不教智深去那里住持,倒敢管的下。”清长老道:“都寺说的是。教侍者去僧堂内客房里,等他吃罢饭,便唤将他来。”都寺出了个好主意,既解决了鲁智深的去留问题,算是给了自己师兄一个面子,还能解决掉寺院里目前面临的一个难题,真是两全其美,可见这大相国寺真不是浪得虚名,里面还是有几个人才的,这个都寺就很有些知人善任的眼力。侍者去不多时,引着智深到方丈里。清长老道:“你既是我师兄真大师荐将来我这寺中挂搭,做个职事人员。我这敝寺有个大菜园,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你可去那里住持管领。每日教种地人纳十担菜蔬,余者都属你用度。”先声明你只是来挂单的外来和尚,不是本寺的正式编制,属于临时工,一旦闯祸了就会被开除背锅的。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给你个菜园子管理,这里面是有些油水的,这可是我顶着各方压力特地照顾你的。智深便道:“本师真长老着小僧投大刹讨个职事僧做,却不教俺做个都寺、监寺,如何教洒家去管菜园?”以前洒家也是个六七品的提辖管,威风八面的,走到哪里都有面子,现在我即便当了和尚,也要当个有权力的和尚,逃亡的这段日子我才知道没权利的日子真不好过,时常被人欺负,洒家在五台山就被知客监寺首座这些有权力的和尚欺负得够呛,你得给我个有权的职事干干,免得被人欺负。首座便道:“师兄,你不省得。你新来挂搭,又不曾有功劳,如何便做得都寺?这管菜园也是个大职事人员了。”老兄啊,你就是个临时工,新来乍到,也没对本寺做出过重大贡献,怎么可以一步登天做监寺呢?这管菜园子也是个权力很大的职事呢,这还是看你师父智真长老的面子才给你安排的。智深道:“洒家不管菜园,俺只要都寺、监寺。”鲁智深一根筋,就要当管人的和尚。首座又道:“你听我说与你。僧门中职事人员,各有头项。且如小僧,做个知客,只理会管待往来客官僧众。假如维那、侍者、书记、首座,这都是清职,不容易得做。都寺、监寺、提点、院主,这个都是掌管常住财物。你才到的方丈,怎便得上等职事?还有那管藏的唤做藏主,管殿的唤做殿主,管阁的唤作阁主,管化缘的唤做化主,管浴堂的唤做浴主,这个都是主事人员,中等职事,还有那管塔的塔头,管饭的饭头,管茶的茶头,管菜园的菜头,管东厕的净头,这个都是头事人员,末等职事。假如师兄你管了一年菜园,好,便升你做个塔头;又管了一年,好,升你做个浴主;又一年,好,才做监寺。”智深道:“既然如此,也有出身时,洒家明日便去。”鲁智深也算是个明白人,人家这里还有给别人留了上升空间的,就比如以前的自己,一开始也就是个小兵,也是一步一步地积累了很多的功劳才走上来当到提辖官,这里也有这个规矩,那就没问题了,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日,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同意去当个菜头了。
清长老一看鲁智深接受了这个安排,心下高兴,还把鲁智深留在了方丈歇息,以示自己对鲁智深的重视。接下来,大相国寺的任命文书一路发下去,还公开发了榜文,到处张贴,向各个方面宣示鲁智深的任命,第二天,清长老押了发帖,委智深管菜园,从这一套程序来看,大相国寺的任命程序比现在的官方任命还要复杂,公开榜文,相当于公示,长老押下发帖,应该是最高领导亲笔签名的任命书,真是太正规了,然后又派两个和尚陪着鲁智深去走马上任,鲁智深背上包裹,跨了戒刀,手里提着禅杖,跟着两个和尚来到了酸枣门外的菜园子里宣布任命文书,办理交接手续,几个种菜的道人都来参拜,换了新领导了,先见个面认识一下,然后就交接库房,种菜的一应工具和账册,交接清楚后,两个陪着鲁智深上任加监交的和尚领着原来的老和尚管事回了大相国寺,至此,鲁智深就正式成为了大相国寺专管菜园子的菜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