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
“墨渊,你连七香车都搬出来了。”
白浅惊喜地打量着七香车:“师父,我在古籍中读到过,这是当年轩辕帝的战车?”
“不错,七香车无需推引,欲东则东,欲西则西,皆由心控。十七,你腿伤不便,可以借它四处行动。”
白浅欢喜道:“真是因祸得福,没想到可以坐坐轩辕帝的战车。”
白真抢先一步,坐了上去:“小五,这车且让我先试试。”
白真心念前行,七香车缓缓前行。
白浅孩子气地对白真做了个鬼脸,墨渊笑了笑,端着悉心熬好的药:“十七,先把药喝了。这趟回昆仑虚把花蜜带来了,喝完药再吃点蜜就没有那么苦了。”
白浅接过一碗黑黝黝的汤药,面色青了青,紧闭眼,猛地灌下去,墨渊顺着背:“慢点,不要呛到了。”
这药着实太苦了!白浅眉头拧成了一团,就着墨渊喂的蜜,半晌才缓过来。
“还是师父对十七最好。老凤凰,你这药下了什么,委实太苦了。”
折颜钓着鱼回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我送你去昆仑虚学艺,你哪还能有机会嫁墨渊,过河拆桥,过河拆桥啊。”
夜华到十里桃林的时候听见“嫁墨渊”三个字,面色沉了又沉。
折颜看到夜华和连宋,说了句:“你们来了。”
夜华和连宋行礼道:“折颜上神,墨渊上神。”
墨渊微微颔首。他与夜华始终都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白真见夜华来了,失了兴致,驶着七香车缓缓停在白浅身边,走了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连宋展开扇子,说道:“听闻白浅尊神受伤,特来看望,说到底都是父君失德,连累苍生。”
“尊神?”
“帝君感尊神几次为保天下,与擎苍大战,封为尊神,此等功德已昭告天下。”
白浅蹙眉好笑道:“老身这是又老了几分的感觉。”
夜华默了默,关切地问道:“浅浅,你的伤重不重?”
“不打紧,养上个一个月也就好了。”
“我刚从灵宝天尊那儿回来,见到团子,他很想念你。”
“团子学艺怎样?”
夜华瞅了眼墨渊上神,低沉道:“浅浅,我想与你私下谈谈。”
白浅略略有些迟疑。
墨渊将她抱到七香车上,淡淡一笑:“去吧。”
七香车载着白浅缓缓地驶向桃林,夜华跟在一旁慢慢地走着,淡默无声,只听得到轮子碾过桃枝的声音。
半晌,夜华才开口道:“浅浅,你的腿……”
“无妨,被方天画戟伤了,好的有些慢而已,折颜说养上三个月就能痊愈。”
“那便好。”夜华笑得温温淡淡,却掩不住眼眸中的失落。
夜华望着漫天的桃花,灿若烟霞,眼中几番明灭:“我曾允诺过,为你种一片十里桃林……终究墨渊会为你做到的。”
“你与他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七月初六。”白浅顿了顿,又说:“喜帖会下一份,来不来皆看你,不强求的。”
“也好,你若嫁给旁人,我是不服的。墨渊很好,会比我好。”这话说得真诚,却透着淡淡的哀伤。
“可是,浅浅,如果有一日他对不起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他能给的,我也会做的到。”
“没有这样的如果,师父永不会负我。”
她的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夜华泛起两行清泪,喉头苦涩,哽了两哽方说:“阿离那边我会去说的。”
“谢谢。”
“我推你回去吧。”
“嗯。”
夜华抚着七香车,慢慢地推着白浅,很慢很慢,慢到想用一生走完回去的路。
浅浅,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在桃花雨下漫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正在与白真下棋的连宋抬眸便见夜华缓缓归来,眸中掩藏不住的悲凉与不舍,他徐徐放下棋子,心底不住地喟叹。
连宋拱手道:“叨扰多时,告辞了。”
夜华淡淡行礼后,走了几步,停下来没有回头:“墨渊,你务必要护她周全,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
墨渊握着白浅的手,沉声道:“她是我的妻子,自然对她百般疼爱,夜华你无须挂心。”
一旁钓鱼的折颜不知是叹是悯,转过头来却看到夜华一身玄衣,早已淹没在纷纷扰扰的桃花下,只有一头乌发在花雨下微微翻卷,似是无限留恋。
过了几日,白浅的伤好了六七成,墨渊招来一朵五彩云,抱着她回了昆仑虚。
走前还能听到折颜的抱怨:“你不晓得这桃花有多难种,下三日的桃花雨,要费多少的桃花。”
“你娶媳妇,兄长是支持的,可别折腾我这辛苦种的桃花啊!”
“哎,跟你说呢,你听见没?墨渊,别走啊,我没同意啊!哎!回来啊!”
昆仑虚
墨渊抱着白浅回来的时候,腾云落至大殿门口,十四个弟子垂着双手肃穆立在娑罗双树下,十来步开外列出的阵仗却将她唬了一跳。
“师父,师娘!”气势斐然直达天际,惊得几只仙鹤一阵扑凌凌乱飞。
白浅脸红得通透,小声说道:“师父,放我下来吧,师兄们都看着呢。”
墨渊淡淡一笑,幻出七香车把她慢慢地放在七香车上,顺了顺她有些乱飞的头发。
叠风先开口道:“听闻十七又去封印擎苍,受了重伤,不知伤势如何?”
白浅道:“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腿伤好的慢了些,不碍事。”
“师父,师娘,不,十七,那日师父急匆匆地去了若水河,命我守着昆仑虚……是弟子无用……还以为十七……”成毅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生生地哭了出来。
长衫笑骂道:“好端端的哭什么,马上就有喜事了,是吧,师父。”
墨渊笑道:“不错,七月初六为师与十七在昆仑虚成亲。”
众弟子欢呼雀跃不已。
成毅说道:“师父,这几日我与大师兄逐一商议了三书六礼,还有很多细节需师父定夺。另外,昆仑虚大致布置了些,若有不妥的,还有它处的布置请师父明示。”
墨渊看着白浅说道:“看十七的喜欢什么就布置成什么样子。”
白浅摇头笑道:“我没什么要求,大致像个样子就成的。”
墨渊笑了笑,说道:“十七有些累了,我先推她进去休息。叠风,成毅稍后来书房。”
“是的,师父。”
不过半月未回,白浅觉得昆仑虚上下透着喜气,平常素净的绸布一一换成了正红色的绸缎,轻柔绚丽,仙鹤的屏风也换成了桃花式样,往昔清冷肃穆的影子半点寻不到,恍惚间觉得这是昆仑虚,又不是昆仑虚。
不过,左右都是家的样子。
墨渊缓缓地推着白浅进了房间,门槛改得宽敞了些,七香车出入平顺无碍。
墨渊将她抱起落于席榻,旁边案几的一壶桃花,花气袭人,沁人心脾。
他搂着她,嗓音低低沉沉:“十七,累不累?”
她低眉软声道:“十七腿脚不便,出入都只能靠师父抱着,要说累也是师父累”
“你这身量着实太轻了,若是这样都能累着,我这战神的名头是纸糊的。有什么想吃的,晚上我做些饭食,你可要吃胖些。”
她诧异:“师父,会做饭?”
“少时父神和母神无暇顾我和折颜,折颜饭量大,总是吵着饿,我就只能为他做些饭食,后来我发现他喝酒就不会吵着饿,就学着酿酒,也教于他,才有现在的桃花醉。”
她扑哧笑道:“这个老凤凰,还哥哥呢,一点都不靠谱。”
“十七,有什么想吃的?”
“只要是师父做的,十七都爱吃。”
他笑着亲昵抵着她的额头,与她说起大婚当日的布置,她温婉地笑着左右不过什么都好。
墨渊是极少走神的,瞧着怀中的她,含笑含俏,忽然在想没有她的数十万年是如何渡过的。四处征战,闭关清修,亦或是传道授业,心绪不曾乱过一份,动过一刻,直至她的出现,悠悠清冷的岁月方染上了色彩,亦如后山常年花开不败的桃花。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师父?”
他回过神来,紧了紧他的怀抱,柔声道:“都按你的意思办。十七,看你有些疲累,先睡一会,晚膳前叫你。”
她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轻拍着她慢慢入睡,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温润地笑着,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