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记事起,我每年好像都会发一次"痧病",类似中暑,其实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爸爸从小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我发病的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是很热的夏天,但印象中凉爽的春秋也发过。记得以前问过爸爸,"痧"不是夏天很热才会有的吗?为什么这么凉快我也会中暑?他说"痧"有很多很多种,啥冷痧、暖痧、懵痧等等,每种症状都不一样,医生都很难分清,而我得的这种"痧"是最差的那种,叫"懵痧",症状是上吐下泻、肚子绞痛、四肢冰凉、面色苍白、全身虚汗,严重的时候会两眼一黑直接晕倒。
我记得小时候晕倒过两次,每次都把父母吓个半死。为此,爸爸总觉得我体弱,对我也比妹妹更加疼爱照顾。初中一起住校,爸爸会给我们两姐妹每人20元,那是我们一周的生活费,但是爸爸会偷偷多塞给我5元,嘱咐我不要告诉妹妹,说让我不管什么时候洗头洗澡都要去打热水,不要用冷水,那个时候热水两毛钱一壶;还没男朋友时,爸爸就经常念叨,叫我以后不要嫁太远,万一我发了“痧病”,马上打电话给他,他立刻杀过来帮我治病,还说要把治疗的方法传授给我未来的丈夫;村里房子翻新重盖,爸爸说,不管两个哥哥同意不同意,他一定要留一个房间给我,方便他照顾。后来,我结婚了,他真的把这个方法说给我的老公、我的公公婆婆,告诉他们我发病时会有什么症状,应该怎么处理,他觉得,我这个"痧"病只有他能治,我只有待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心。
事实上,他的方法确实有疗效。而这种方法,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我长大后还怀疑过这个方法的科学性。这个方法就是——指尖放血,而因为我的经常发病,爸爸也成了放血专家。每次只要我一有症状,爸爸就像一个医生一样,过来摸摸我的手脚,发现我四肢冰凉,躺在那不省人事的时候,他就会立刻判断我得了"懵痧",然后用绳子把我的手指(除了食指)挨个紧紧绕起来,用针扎一个口子,放出乌紫的黑血,用纸巾擦掉,八个手指重复步骤。说来神奇,每次只要爸爸放血,我的肚子绞痛很快就会得到缓解,最后休息一下总是不药而愈。
随着年龄增长,我其实很少发“痧病”了,上一次,我记得应该在2015年,大宝还没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虽然觉得爸爸的方法有奇效,但是总觉得不够科学,还和老公念过许多次,觉得放血放多了不好,养成“次皮”的习惯了。所以,那次发病,我主观上选择了拒绝放血。应该在西药房,我肚子绞痛的很难受,躺在房间里面休息。我们选择了口服6542,但是疼痛没有丝毫缓解。爸爸来了,又急又气又担心,马上要给我放血。老公不肯,说不能经常放血,药效没有那么快,再等等。我爸当时应该给了他很多白眼,听也不听,去护理室借了针头,直接给我放血。我那个时候痛的没什么力气了,自己也真的忍不了了,和老公说还是给我爸放血算了,药没用。结果爸爸放血还没放完所有的手指头,我就感觉肚子不那么痛了。爸爸看着我的脸色逐渐好转,一边放一边数落我老公,说这件事情就得听他的,什么科学不科学的。其实开始主要是我自己不愿意放血,但因为这件事,老公背了很久的锅,我记得爸爸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不怎么高兴。
那次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发病。结婚时,爸爸和我的公公婆婆说,一定要注意我的这个“痧病”,千万不要去看医生,不要讲什么科学不科学,只要摸摸四肢冰凉加上那些症状,直接放血。记得那个时候,婆婆对我爸说,你放心吧,我家风水很好的,你女儿嫁过来肯定体质变好了,不会再得“痧”的,就算真的得了,你也放心,你这个方法我也听说过的,我也会给她“放痧”的。结果十年后的今天,真的应验了。
晚上凌晨两点多,忽然肚子疼醒,一阵一阵的,翻来覆去再难入睡。我想可能是我快来生理期了,每次例假前,我都会觉得很渴,要喝很多水,而且必须是凉水。每次婆婆都和我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喝热的,我都不听,咕嘟咕嘟在睡前灌下一大杯凉水和一大杯凉茶。我想,肯定是凉水凉茶灌太多了,忍忍就过去了。结果肚子绞痛不但没有缓解,还拉肚子,冒冷汗。平时肠胃不舒服,拉完肚子就好了,这次不仅不好,拉肚子的时候还两眼发黑,感觉有要晕的感觉。想想肯定不对劲,马上打了两个电话给隔壁房间的婆婆,结果她静音没听到。我趁肚子不怎么疼的间隙,走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喊爸爸妈妈。公公听到我的喊声,立马叫了婆婆一起起来,婆婆摸摸我的手,像当初的爸爸一样,说我肯定得了“痧”。虽然当时还是肚子很痛,但是看他们俩出来,我就安心很多了。婆婆立马决定给我放血,公公去拿针,两个人配合,完成了“放痧”的过程。婆婆可能以前没有放过血,我感觉她没有我爸爸那样熟练,爸爸在绕指之前会把我手上的血一直“薅”到手指尖,然后用绳子绑住我的手腕,防止血倒回去。婆婆也会这样做,但是她总是来不及绑绳子,所以我觉得肯定有部分血倒回去了(哈哈)。但是她的操作依然有奇效,我很快就不痛了,放血结束的时候,公公端来一杯水,热的,里面还放着一张折好的崭新的百元大钞,让我把里面的水喝掉。我问干啥,婆婆说了句什么有钱的话,我没听懂,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迷信驱鬼之类的。我其实很不想喝,但是想想算了,爸爸其实也有类似的迷信行为,以前也经常被我说,现在想想,也是他们的心理寄托。我想,不过就是一碗纸泡的脏水,喝就喝。喝完婆婆又嘱咐公公把钱藏到桌底还是床底,想想真是有点好笑。
不过,我想,天堂的爸爸应该安心了吧。我的“痧病”,以后都有人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