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8月8日,九寨沟地震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儿感觉,没有感觉到头晕,也没有发觉晃动,甚至当时我在干什么我都不清楚了。或许是带着孩子在楼下游乐场玩耍,或许是已经结束游玩在给孩子洗澡吧。
大学同学发了一个朋友圈,“08年地震跟你一起跑下楼的人,现在还在你身边么……”
2.
08年到17年,已经过去九年了。
08年地震的那一幕,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忘掉,虽然我想让它在时间的冲刷下褪去。
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中午在学生餐厅吃完饭,我们就一起去了自习室。我们坐在教室靠里,倒数第一排还是第二排,我忘记了。跟往常一样,我们各自看书,我预习了下午的《大学物理》。后来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闹钟响了,我去隔壁教室上课,你没课,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了,老师也来了。老师刚要开始讲课,教室就晃动起来,最为明显的就是头顶的电棒管,左右摇摆。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走到窗口看了一下,然后让大家安静有序的离开。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同学们紧张的走出教室,外面走廊全部是人,每个人都慌慌张张的往楼下跑,我也吓坏了。可是,我想到你还在隔壁教室睡觉,我怕你睡着了,感觉不到晃动,还趴在那里睡。我渴望在我上课的教室门口看到你,可是前门后门都没有;我渴望在两个教室间拥挤的走廊中看到你,可是我没有;我焦急的走着,张望着,甚至大声叫你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我渴望看到你站在你睡觉的教室的后门口,可是你还是没有。一瞬间,我想到,你还趴在那里睡着,不知道危险的临近。我来不及跟同寝室的姐妹招呼一声,大家都急着往下挤。我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我们刚才自习的教室后门口张望。不知道是因为我太紧张还是因为地面还在晃动,我看到在那个位置有人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不确定那是否是你,我焦急地喊着你的名字,可那个人依旧没有抬起头。我只好跑过去,确认那不是你之后,我立马又折回头返回走廊,随着拥挤的人群被往楼下挤去,我甚至忘了我当时叫没叫醒睡着的那个同学。
四楼,我感觉再也下不去了,我甚至感觉下一秒断裂的橫垣就会砸下来,然后我就再也不跑不下去了。一路上,我都在嘈杂的人声中辨认你的声音,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找寻你的身影,或许只是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身影,我就能够安心,就有足够的勇气。
终于到了一楼大厅,人群稍微松散。我依旧没有找到你。你不会还没有下来吧?你到底在哪里?
走出教学楼,我在门口离教学楼远一点儿的空地上看着出来的人群,渴望发现你的身影。可是,依旧没有。我不知道我看了多久,期间我一直不断拨打你的手机,可是根本打不出去。
最后,我确定,这么长的时间,你不在教室睡觉,也不在这拥挤的人群中,肯定已经出去了。于是,我在教学楼外面的广场上找寻你的身影。
终于,我在湖边找到了你。
原来你早就醒了,原来你早就下来了。
大家都没事就好。
其实,在那一刻,我很想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在隔壁教室上课,你为什么没有站在教室门口等我一小会儿,不说前门口,哪怕后门口,哪怕你睡觉的教室后门口也行啊。哪怕我们一前一后,隔着拥挤的人群,你不等我,你叫我一声,我听到也不会那么慌张的一路寻找你了。难道你就不怕就因为我去找你、确认那不是你的那几秒我被断裂的水泥砸到或者我直接被埋到地下吗?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会一直记着我吗?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问。谁都会有本能的求生反应。兵荒马乱,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
事情过去很久,那个问题还是久久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勇气去问。我害怕知道答案。在那以前,我从来不问你是否喜欢我,是否爱我,可是,在那之后,我总想要你告诉我,你爱我。
再后来,我们分开了。在后来很久的时间里,我终于明白一件事情,其实那一刻我们的分开就是注定了的。
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不管前路多么困难,我们一定会牵着手走到老。因为是老天安排我们在认识七年后,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邂逅、相爱的。
3.
2007年高考完后,我在一个饭店做服务员。跟我一起来的还有我的邻桌,她是复读的时候才转来我们学校。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有一天她忽然欣喜地跑到我的面前,告诉我,我要去的大学好像就是你去年被录取的大学。
我只是“哦”了一声,因为我们只是初一的时候同班过,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开学我自己拎着一个箱子就去了学校。文笔还可以的我被学校的编辑部录取了。第一次的任务是让我自己做一个福娃的专题,还要提供电子稿。初来乍到,又是十一放假,学校的机房爆满,图书馆的机房也是座无虚席,校外的几个网吧也都没有位置。而我明天就必须要交稿,总不能第一次就罢工吧。走投无路的我忽然想到了你,可诺大的校园我去哪里找你。不得已的我给邻桌打了电话,又怀着忐忑的心情给你打了电话,没想到你竟一口答应下来,让我在图书馆等你。你带我去了你们学院的机房,帮我完成了任务。
后来你说,那天的我头发乱蓬蓬的,穿着牛仔外套,就像一个野丫头。
后来你还说,初一的我,小小的个子,抱着一摞英语作业,站在讲台上,说“谁的英语作业没交,快交!”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你还说,初一的时候你做了一个飞镖,前端是磨得尖尖的金属头,有一次那飞镖飞到了我的头上,你吓死了,赶紧过来道歉,谁知道我只是抬起头,取下飞镖还给了你。你笑说,你的飞镖叫做“丘比特之箭”,射向七年后的我两。
再后来,期末考试之前你在有暖气的教室给我占位置。
一起坐火车回老家的那个早晨,你在楼下等我。我提着箱子走出宿舍门的那一刻,发现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纯净的世界。而你就站在这雪中,冲着我浅浅微笑,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这画面好熟悉,我在梦中遇到过,当时我被这梦温暖醒了。
再开学 ,我们就在一起了。
早上我们一起去校园读英语,没课的时候一起去上自习,泡图书馆。你还会在阳光和煦的下午在校园找一处安静的树荫给我读书。周末的时候你会载着我去这个城市的各处走走。
4.
最终,我们还是分开了。
在知道你去相亲的时候;在你给我发短信说要租一辈子房子的时候;在你的妈妈打电话问我要怎样才肯结婚,我说付个二手房的首付,你妈妈哭了,你打电话让我给她打电话道歉的时候我都只是跟你争吵,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这段感情,尽管我的心在滴血。
再后来,我去找你。你依旧再跟那个女孩儿联系,你还跟我讲,是她主动联系的你,家里亲戚介绍的,你不能把话说得太绝。我们大吵一场,我甚至还打了你,狠狠地打了你。我把你的钥匙还给你,走了。你追出来,给我一起坐上了返程的车。一路无语,只有我不停流着的眼泪。
我没有直接回家,怕妈妈看到。我来到一个公园,你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后来你接了一个电话,就远远的走开了。
我问你,谁打的电话,为什么要远远的躲开。
你说,是你妈打的,她要知道你还跟我在一起,非拿棍子打死你不可。
那一刻我的心就好像已经被刺穿了,忘记了疼痛,只有麻木,就像终于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块,像石头一样坚硬,无坚不摧。
后来,你在这里呆了几天,我忘记了。最后送你走的前一晚,你还是不死心。我去你的屋子里,告诉你我的心是怎样被你一步一步冷却的,告诉你从小漂泊到大的我只是想要在这个小小的城市有一个小小的家,告诉你我已经没有跟你一起走下去的勇气了。
你哭得像个孩子,扇自己耳光,清脆,刺心。我泪流满面,推门出去。
第二天,送你走。最后一程路,我已没有办法在送你了,天已经黑了,再送我就只能在你那里过夜了。
望着远去的车,我竟然没有眼泪。
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你毕业的时候去深圳,我送你。你终于坐上火车走了。我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出了候车大厅,坐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我一直都忍着泪水。上了公交车,收到你的短信。
你说,让我等你三年,三年后你回来娶我。我的泪瞬间就哗哗哗流下来,再也抑制不住。
不过才两年,我们就已经走不下去了。
过年的时候你给我发短信,说你回老家相亲了。你还说,你想见见我。我说,没有必要了吧。
五一,半夜收到你的短信,你说你要结婚了。我说祝你幸福。
5.
终于,我们还是在茫茫人海中走失了。我们初二认识,七年后重逢在大学校园,你变成了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可最后我们终究还是变成了陌生人。
时间让一切释然,释然之后唯有感谢。感谢你陪我度过了那些青葱的岁月,感谢你让我感受到了爱、离别、恨、放手和释然,感谢你让我知道人生有多少的无奈,但我们不得不带着伤痕继续向前。
茫茫天涯,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