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一封

父亲母亲:

前人写信时总说“见字如面”。如今科技发达,虽我们身处地球两端,见面的次数却着实比见字更多。之前一次收到父亲的信,是在儿十岁生日的时候。那时儿不懂世事,只觉新奇,为何天天能见面,却还故作形式。直到多年后儿已身处异乡,无意在朋友圈看到初中班主任在他儿十周岁时所写长信,颇有感触,这才后知后觉。从此在儿记忆的某个角落一直夹着这么一张信纸,纸上虽无字,但并不影响这一页信纸在儿心中之分量。正因为如此,此次收到家书之时,深感其厚重,遂放下手上一切事由,执笔写此回信。

想来已是第三年没能在家过年了,距离上次离家之时也已是大半年,不能陪伴在父母身旁,儿心中或多或少总有愧疚。之前参加室友家宴,外国人奔放,各式情绪爱恶都溢于言表,夫妻之前可以当众亲吻,父子之间亦可“love you”挂在嘴边。在那时儿想到了父母,中国人含蓄内敛,视频之时虽不明说,但从字字句句中儿能感受到父母无时不盼着儿回家。再给儿几月,待儿处理好学习事物,便启程回家。

儿一人在外,诸事皆还算顺利。学习之主业早已无需父母担心,生活之琐事也勉强应付得来。父母知儿素来不善与人交际,平日独自清闲之时,给自己做个小菜以犒口胃,为自己找本好书以补心智,过得也算滋润。身体也好,不曾多生病,唯一一次就是前些日子发热,大病了一场,在床昏睡了两天。儿一开始不敢跟父母讲,一直到自己将病扛过,也是怕父母因为儿担心却又无法帮忙而恼。

说到交际,儿今年破天荒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在此之前儿万万不曾想到能以一群美国人为友;然和他们相处之时,儿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高雅或低俗,睿智或愚笨,他们皆愿给予儿以宽容,与儿分享快乐。当然也得和父母交代,这一年和他们喝的酒,比儿之前20年喝的加起来都多,并不是儿已然成一酒鬼,只是与友人一道之时酒便不像先前那般难喝了。当然,这一年儿也交到一群中国朋友。儿向来不懂团队合作,遇事只知自己蛮干,遇到他们之后,方才感受到团队之美好。儿为他们做过一桌饭菜,就如父母为你们的朋友做一桌饭菜一样,虽然繁琐,但是自知值得。

父亲曾与儿说,在来信中会列举儿之斑斑劣迹,然儿读信时读到的却多是褒奖。如儿之前所说,父母还是太拿儿当回事儿了。这一年儿逐渐褪去年少之浮夸,自知天资平平,胸中亦无大志,再加始终脱离不了懒惰之天性,对外早已不奢求他人之谬赞,亦不拘泥于他人之眼光。儿唯一愿望,便是闭上嘴巴,夹紧尾巴,趁还算年轻好好修炼,努力修缮自身,以图个不卑不亢的资本。儿深知到儿这个年龄,愿与儿推心置腹之人已少之又少,故儿仍需父母时常点出儿之不足,加以敦促。若父母以儿为豪,儿能在每年机场相见之时见到一个惊喜或欣慰的眼神,那儿便知与父母分别这段时日没有浪费时间,也就足够。

诚然,儿也自觉在成长,这一年来看清了一些之前看不清的人,走出了一些之前走不出的事。但儿愈发觉得,成长并不像他人所说,或是多么振奋人心,亦或多么艰难苦涩。只觉得,时间一到,一些事儿便自然明了了,就好像春风起时,花便开了,此皆自然之理。

儿前些日子翻了翻自己先前所写之文字,大多幼稚,唯有高中毕业时写给父亲的小学生作文,还算有点真情实感。儿一直觉得,如若真是有情,便不需要去煽。这也是儿一直以这个家为傲之处。儿生日时不需要父母赠儿大红包,父亲节母亲节时父母也无需儿发一条煽情的朋友圈;虽不生活于同一屋檐下,甚至身处地球东西之两端,然我们彼此都能感觉到,亲情一直以亲情的形态处于其该处之处,那便是最好。儿一直以为,感情是不应被具象化,也不能被具象化的。

从视频,书信和其他一切和父母的交流中,儿能感受到,父母想儿是多于儿想家的。儿时常也会想家,想念与父母一个眼神便能互相理解的默契,想念不用独自面对世界的安全感。无奈,身为一名男儿,儿势必要在外闯荡,经受锤炼打磨,才能早日为儿所在意之人承担起儿应承之责任。

多说无益。最后,祝家中长辈健康平安,促家中同辈自强不息,盼家中晚辈茁壮成长。至于父母,儿只愿父母能少操些心,不仅是对儿,更是对所有一切。做对儿快快乐乐的小老头小老太,我看最好。

此致

儿 吴天远

2017年3月16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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