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37期“牢”专题活动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至今仍无法走出当年的阴影、打开心结,就好像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将她困住。
岚芳是一位长相出众、身材标致的姑娘,十九岁那年在哥嫂极力的撮合下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二婚男人,男人名叫志胜,是个吃国粮的工人,常年在外地上班,每月都有固定的收入,不用为吃穿用度而发愁。
结婚后她才知道,志胜的第一任妻子婚后八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婆婆无法接受一个不能传承香火的儿媳,志胜也痛苦纠结,无奈之下办理了离婚手续,次年就迎娶了岚芳。
原来婆婆早年育有两儿三女,后来由于疾病和饥荒仅存活下来一儿一女,就唯有一子一脉相承,也难怪婆婆会这般如此。
岚芳婚后不多久就怀孕了,这下可乐坏了婆婆,忙得跑前跑后围着儿媳妇转圈,把岚芳照顾得妥妥贴贴,生怕她累着、凉到、热到,担心她营养跟不上,还把多年积攒的粮票拿出来兑换成细粮,给她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整天掐指算着孩子的出生日期。
几个月后岚芳生下了一个白净俊俏的女儿,把婆婆高兴地逢人就说不完儿媳的好,夸不完小孙女的乖巧可爱,婆媳二人相处得胜似亲生母女,令亲朋邻居无比艳羡,岚芳出了月子回娘家住满月,娘家人都夸岚芳越来越水灵了,比没结婚之前还好看。
志胜抱着白嫩粉嘟的女儿,自是喜上眉梢,给女儿起名雅云。雅云三四岁时岚芳又怀上了,婆婆心中乐开了花,逢人就笑,乐得合不拢嘴,就像儿媳生第一胎时一样忙活着,把家里最好吃的都省给岚芳和雅云,把积攒的布票也拿出来给娘俩做了新衣服,还给没出生的孩子准备好了衣帽鞋袜及用品,可谓是一应俱全,只等娃降临。
在一个彩霞映空的傍晚时分,虽是初秋,但北方已感到了寒意乍起,随着岚芳预产期的到来,婆婆早就把产婆请到了家中,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随着一阵阵剧痛,在产婆娴熟的接生手法下,一个婴儿顺利地降生了,婴儿的啼哭响亮而清脆,岚芳由于身体虚弱无力,就昏昏沉沉睡去了。产婆麻利地剪掉脐带,把孩子包裹好递给了婆婆,婆婆着急地把产婆拉到一旁着急地小声问:“丫头还是小子?”
产婆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说:“是个小公主,俊着呢,长得像你家儿媳妇,准保是个美人胚子。”
婆婆撇了一眼怀中的小孙女对产婆说:“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个啥?就知道你专挑好听的说,只可惜是一个丫头!”
产婆认真地说:“我接生孩子几十年了,啥样的孩子没见过,我看不走眼,你如果舍得,不如送给我吧,正好我一个远房亲戚结婚好多年了一直没有孩子,让我帮他们留意呢,你这孩子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全家人身体好,长得也好,价钱方面不是问题,你大胆提。”说着又在婆婆耳边低语了一番。
婆婆看着怀中的孩子,眼泪扑簌簌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说:“我的小娇儿,奶奶那舍得啊!只是当下奶奶有无法言说的苦衷,要怪就怪奶奶心狠吧。”说着把孩子递给了产婆。
产婆也很意外,她没想到婆婆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她瞪大了双眼望着婆婆说:“老嫂子,你真舍得?不开玩笑的啊,如果我真的抱走了,你向儿媳怎么解释呀?”
婆婆略微沉思了片刻说:“你赶快抱走吧,免得夜长梦多,时间久了我和儿媳都会更舍不得,儿媳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会给她解释的。”于是产婆抱起孩子消失在夜色里。
等岚芳一觉醒来不见了身边的孩子,吃力地询问婆婆;“孩子呢?抱过来我看一下。”
婆婆紧张地解释说:“是个丫头,我让人抱走了,给她寻了一个好人家,这家人没有孩子,肯定会把孩子视如己出的,说不定比待在咱们身边过得还好。”
岚芳呆呆地望着婆婆如同望着一个陌生人,她的心仿佛被利器扎了一下,犹如刀绞一般疼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和善可亲的婆婆会做出如此有违常理的事情来,这还是那个她一直敬重的婆婆吗?
她气愤地说:“那是我未曾谋面的孩子,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你就私自把她送人了,这是谁给你的权利!”自结婚以来她从未对婆婆大声说过话,今天是第一次。
婆婆看着悲伤的岚芳说:“孩子,是妈自作主张把孩子送人了,妈知道这样不对,可妈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呀。”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
自此,婆婆月子里把岚芳照顾得比生第一胎时还要用心,也时常劝导安慰岚芳,但无论如何岚芳始终无法走出失去女儿的伤痛。
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任凭婆婆怎样劝说,甚至祈求于她,她都不愿意再生孩子,直到有一年跟着志胜去了一次外地,不经意间又怀上了孩子。
婆婆知道后大喜过望,整天不是像伺候皇后娘娘一样围着儿媳转,就是神神叨叨地祈祷着什么。
时隔大半年在一个春暖乍寒的季节,岚芳因已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龄产妇,家人担心她的安全把她送往医院,在医院顺利产下一个白胖的男婴,婆婆终于如偿所愿得到了一个血脉继承人,那种喜悦之情是无以言表的。
但是悬在岚芳心中的痛一直未曾减轻过,一直到婆婆去世前才拉着她的手说:“那个孩子我送给了志胜的前妻妍玉了,我感觉有愧于她,想弥补我的愧疚。”
岚芳及家人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知道婆婆把孩子送人了,但不知道她会送给丈夫的前妻,这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婆婆稍歇一会又说:“妍玉的男人是个教师,也没有生育能力,两个苦命的人才走到了一起,孩子跟着他们错不了,有一年我看过那个丫头,长得和你一样漂亮,看着一家人对她视若珍宝,我也就放心了。”
婆婆的离世以后,她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小女儿的住处。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枝头的鸟儿在婉转地啼鸣,花儿也争相吐露花蕾,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和谐,她和丈夫带上当年的产婆一起早早地待在小女儿的必经之处静等,不多久就听产婆说:“来了,来了,快看!”
只见一对中年夫妇手牵着一位个头高过妈妈的女孩走了过来,他们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开心快乐,岚芳又高兴又激动,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她忍不住地想走向前去相认,但却被丈夫和产婆强力制止了,他用手捂住哽咽的哭声,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离去,这种骨肉至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折磨,在猛烈地撕扯着她的心。
自从和小女儿见面的那一刻起,当她看到了女儿幸福的模样时,她虽有万千不舍,但却释然了,她的心结被慢慢打开,冲破了那张牢固的心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