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商学院
春节了，很多在外工作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在外面干了一年，加班给双倍的工资，就是挣万金也不干！
回家，回家的感觉很温暖！回家的渴望太强烈！
尽管家里破旧，尽管家里古老，但是，家里有韵味儿，家里有挂牵，家里有千丝万缕连着的根系，拽着神经，让你魂牵梦绕。
一年了，回家看看，这是一个点，一个总结和回顾，一个亲人相聚的机会。平常，谁都忙，都没时间啊！
忙啥？忙着把生活过得更好更顺心。
小剑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年年必须回老家。
家里面很古老，住在村子最南端的小山脚下。娘住着三间祖上留下来的老瓦屋，喂养了十几只羊，还有几头猪。常年和土地打交道，腰早早的弯下去了。
他提前给姐姐和妹妹打了电话，也给在外打工的侄子说了一声，大年初一，在离村子二里多地的群星大酒店里，订了两桌酒席。
他不想让娘太忙碌，一年到头，手脚不停。给她钱，存着不花一分。给她买的衣服，都压在箱子底儿当宝贝，隔一段时间拿出来，看看，想想亲人。
她总是一副贫下中农的样子，勤俭节约，辛勤劳苦的过日子。
那次小剑回来给她钱，她说啥也不要。最后急了，她把自己灶屋里的水缸转到一边，从缸底儿拿挖出来一个塑料袋子。
用她干枯的手，揭开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了一沓子钱，都是一百的。拿到儿子跟前说：
你看，我有钱，你给的，我卖羊卖猪的，都在这儿。
平常除了买包盐，其他都不花钱，用不上。
小剑不吭声了，他鼻子酸酸的，扭转脸缓和一下情绪，转身问娘：
这钱，你咋不花？超市里那么多零食儿好吃的东西，你咋不买？
娘笑笑说：花不着，那些东西吃了闹肚子，花钱买洋罪受，何必呢。
小剑看着娘穿的打了补丁的衣服，就问她：
娘，给你买那么多衣服，咋不穿啊，再放放都过时了。
要是不够穿，我给你再买。
娘一听，对他说：孩儿，穿不着，千万别再给我买，再浪费钱了，咱家过的不是地主老财的生活，你跟我来。
她把儿子领到自己里屋，走到屋子角落里，打开自己嫁过来时买的破衣箱，拿出来一个走一个布兜，放在床上。
然后，全部打开。
她解开一个用红单子包的衣服，指着里面包的新的衣服说：小剑，你看这是你买的。还没穿一次。
打开另一个说：这是你姐买的。
全部打开，一个一个兜里的衣服，都是崭新的，那上面还挂着牌子。
她指着那件像天空一样美丽的蓝色衣服说：这是你爹当年给我买的，还有那件黑色的很时髦好看的，是你哥在的时候给我买的。
她说这话时，脸上流露出黯然神伤。
小剑知道，这些衣服，娘是不会穿的，成天干的活儿，都是脏活儿累活儿，穿上新衣服也不像，街坊邻居会笑话。还有，这是她对亲人的一个念想。
还是随娘的意吧，穿不穿，随她，但是，逢年过节还给她买，这是必须的。
小剑老婆是外地人，她吃不惯娘做的饭，过年回来了一次，再不回来了。只有两个孩子跟跟自己回来了。
初一这天，兄弟姐妹们几个早早来到娘的院子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聊聊天儿，到了中午，大家一起去饭店里。
原本娘不让去，说是铺张浪费，在家做饭吃多好，为啥非要花那冤枉钱，给饭店集资？
小剑笑笑，没说啥。原本，这大年初一，姐姐和妹妹是不该来吃饭，因为出嫁的闺女都得在婆家过，这是老家的规矩。是他非得让姐妹们来的，他想大家坐在一起，热闹一下。
他很想要一个家庭聚餐的氛围，有年的欣喜，有年的味道，有亲人之间的互动、开心热闹和交流沟通。
看看娘满头的白发，与她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大家坐在饭店里，感到非常开心。一个屋子里，摆放两张桌子，每张桌子坐八个人，两张十六人，还差四个凳子，每张桌子加两个凳子，刚好坐满十人。
刚好十全十美的一次聚会啊！
大家都坐下来，人家饭店服务员过来说开始上菜了。
没想到，这时候老太太站起来，她抬起胳膊，用手指头指着人，嘴巴动着，开始查数了。
大闺女看她这样，就开口问：娘，你查啥数里？该来的都来了，坐满了，刚刚好。
老太太看看她，似乎对闺女不满，轻轻摇摇头轻轻叹口气，又重新开始查数。
小剑说：娘，别查了，除了没回来的，都到齐了。
娘看看他，没有吭声，继续查自己的数。
老大家的六口人，实到五口；老二家五口人，实到四口；大闺女家七口人，到了六口；二闺女家四口人全部到齐了，加上自己，刚好二十口人。
她叹口气说：咱家人要是全部到齐了，还得一桌啊。
话音落下，她默默坐下来，再也不说话了。
小剑心里一沉，知道娘的心思了。大哥一家少了大哥，娘想他了。
那年，大哥给人家盖房子的建筑队，去支壳子板。他原本干了多年，是一个老手，那天不知道咋回事，在高高的架子上，思想竟然跑毛了。
脚下一滑，一下子从上面掉下来，摔到了钢管堆上，被一根钢筋穿透了身子，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当娘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张开嘴巴大叫一声：我的儿呀！
身子往后一仰，昏过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场面相当惨烈。大媳妇哭得死去活来，孩子们大声哭得可怜，当娘的更是肝肠寸断，这一别，就是永远，就是再也不见。舍不得啊！
人生无常，谁也没有办法！灾难面前，天王老子也不行。就这样，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没了。
父亲因为大哥的离开，精神上受了刺激，成天不说一句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憋在家里，感觉自己没脸见人。
因为农村人爱嚼舌头根儿的太多，他们说，中年丧子，是人生的三大不幸之一，谁遇上了，就是没有操好心，做了坏事。
乡邻的言语刺激了父亲的神经，他越发不出门了。从此以后，他宅家里，不到一年时间，病倒了。
一家人的日子真是雪上加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明明好端端的一家人，老天非要让他七零八落。
父亲得病第二年，也闭上眼睛去和儿子团聚去了。
娘受到了打击，中年丧子，又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自己朝夕相伴的亲人，老得更快了。
头发一下子花白了，精神没了，身体更瘦了。
其实，她没有七老八十，看上去却是有那么大的年纪了。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差点儿要了娘的命。
大闺女女婿那天下班回家，路上被一辆轿车撞飞了！
当时可能就不行了，120来的时候，有人说，他已经没有抢救的可能了。
人家医生一检查，摇摇头说，无能为力了。
本身是要瞒着老太太的，怕她承受不住接二连三失去亲人的打击，孙子在她面前，无意之中说出来了。
老太太一听，精神崩溃了，放声大哭起来。她跪下院子的地上，想起自己的大儿子，想起死去的老头子，悲从中来，气从中来，用手指着老天爷，大声吆喝起来：
老天爷，你这主宰万物的人，为啥对我家这样冷酷无情？！为啥把不幸都给我老婆子一个人？！为啥逼着我想找你上天算账？！
你算啥老天爷！我就不服你，不服你，不服你！！！
有本事，都冲我一个人来，把我的命要了去，别让我一个人承受这痛苦伤悲！
你枉为老天爷，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啊！她跪在坚硬的大地上，喊叫着，哭诉着，俩手拍打着地面，手都拍肿了，哭了个天昏地暗。
原本她之前也穿一些新衣服出门，去干活儿，或者坐在门口吃饭，自从女婿死了以后，大家就没见她穿过新衣服，没见过她端着饭碗坐在大门口吃了。
亲人一下子走了三个，老太太显得没有那么脆弱了，好像变得特别刚强了。
也许，她是拼命干活儿，让自己手脚不停，大脑不停转动，让自己不闲下，来忘记自己心中的痛苦悲伤吧。
她突然张开嘴巴说：小剑，你媳妇回来，你大哥要是在，你爹要是在，你大姐夫要是在，咱们还得一桌子酒席啊。
小剑一听这话，赶紧打圆场说：娘，放心，过不了几年，咱们一定会再拉一桌的。
你看你这么多孙男娣女，都结婚了，生一群孩子，再拉一桌还不够呢。
您坐下来，开始吃，菜都上齐了。您不动筷子，他们都不敢吃啊。
娘的眼里亮晶晶的，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一个字。拿起筷子，在饭桌上转一圈儿，示意大家，都拿起筷子，可以吃了。
饭桌上少了谁，都是母亲最大的牵挂。小剑让大家都端起茶杯和酒杯，缓和一下气氛，一起祝贺新年聚会，让娘说几句。
娘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孩子们，大家过年好。
我不求你们赚很多钱，不求升官，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健康、平安，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小剑说：来，娘说得对！新年为了健康，为了平安，干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