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怡找到那个饭店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她蹲在饭店对面的公交站台边上,看着人来人往,却不敢过去。
傍晚天有点凉,起了风,孙怡裹了裹身上的长袖外套,这件衣服,还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买给她的,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孙怡又拉了拉袖子,刚好能遮住胳膊上的伤疤,这一趟来的太不容易了。
等了四五个小时,眼看着出入饭店的人越来越少,孙怡饿得发慌,咬了咬牙走进了那家饭店。
服务员看见她穿的破破烂烂,瞥了一眼问她是来干什么的,孙怡小声地说我找老板。
杨平脱下围裙走了过来,看了孙怡一眼,脸上满是疑惑,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孩。
孙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您是杨大哥吗?我是跟你同村的孙怡,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听过你的事情,前几天听到人家说你在这里开了一家饭店,我,我想跟着你学点手艺。”
杨平比孙怡大了十几岁,而且村子那么大,人根本认不全,杨平看着这个小姑娘太可怜,便把她留在了后厨打杂,管吃管住,还开着工资。
杨平是个厨师,也是那家饭店的老板,早些年走南闯北学了点手艺,便在这个城市里扎了根。
虽说整天要跟油盐酱醋打交道,杨平并不像其他厨师那样大腹便便,而是因了早些时候养成的好喜欢,一直保持着匀称的身材。
孙怡在后厨待久了,杨平有时候空下来也会教她学点东西,孙怡有时候看着老板认真诚恳的样子,难免要动一些歪心思。
有时候,看着老板娘老气横秋又唯唯诺诺的样子,孙怡就觉得,她实在配不上杨大哥这样的好男人,而自己年轻明艳,如果自己主动示好,难免杨平不会动心。
机会很快就来了,有一天老板娘回了乡下娘家,饭店打了烊,工人们都已经回宿舍休息了,而孙怡拜托了杨平教她做菜。
于是杨平就在厨房等她,没过多久杨平接到孙怡的电话,说浴室里有个阀门坏了,让杨平过来帮忙。
杨平没顾上多想,拿了工具站在浴室门口喊了几声,孙怡说没有人,你进来吧。
杨平愣头愣脑地冲进去,却一进门就被人抱住了,孙怡身上就裹了一条浴巾,雪白修长的腿一览无遗。
杨平在孙怡怀里挣脱了几下,慌忙紧闭了双眼,喊孙怡放开他,又不敢太用力,怕把那条浴巾也扯下来。
孙怡在杨平身上蹭了蹭,“杨大哥,我给你做媳妇好不好?你要了我吧。”
杨平憋红了脸,只好把孙怡推到墙角,扭头跑开了,临走还背身说让孙怡把衣服穿好。
孙怡怔了很久,才慢慢蹲下身埋着头哭了。
第二天孙怡已经准备好被扫地出门了,一大早被杨平叫到休息室谈话,杨平眼神飘忽,良久才开口说:“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们村里的孩子,哪一个不是穷怕了的,只是再穷,我喜欢你能走正道!小孙,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改,大哥就当昨天的事没发生过,好不好?”
孙怡眼里蓄着满框的泪水,点了点头。
饭店里的工人们一般住在后院的小平房里,女工们大多都是家住附近,并不在宿舍里住,所以只有孙怡一个女生,住在男生宿舍尽头的那个房间。
小平房有两排,两两相对着,中间是走廊,每次孙怡下了夜班从走廊回房间,都能听到那些男工们随意地讨论一些荤段子,或者传出来不堪入耳的笑声。
有一天晚上,孙怡换了睡衣,又想起今天的垃圾还没倒,夏天味道太刺鼻,只好出门倒,结果一开门,就看到旁边房间的一个男工,正用一种恶心的眼神盯着自己。
孙怡吓了一跳,转身想回房间,没想到那个男工大步跑过来,一边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边把她往房间里拖。
孙怡喊不出来,只能拼尽全力抓住门框,一边使劲踢那个男工,男工吃痛,手上松了力道,孙怡挣脱了狂奔去找杨平。
后来那个男工被开除了,孙怡也搬到了杨平夫妻住的房间阁楼里,老板娘人很善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心慈,所以也不说什么。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有过很久,突然有一天饭店里来了一群穿着制服的人,吵吵嚷嚷进了后厨,然后说饭店里存在很多卫生隐患,要关门整修,检验合格了再开张。
领头的男人临走看了孙怡一眼,孙怡抿了抿嘴唇,没敢说话。
转眼间饭店已经关门两个月了,工人们都议论纷纷说老板惹了事,只怕这个饭店是开不下去了。
晚上杨平上了阁楼,欲言又止地说:“小孙,饭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张,我也不想耽误你,这些钱你拿着,如果你还愿意学手艺,我也可以介绍你去别家。”
孙怡看着杨平,才两个月时间,他脸上就冒出来一圈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憔悴。
“杨大哥,你对我有恩,这回就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杨平一开始很坚决地拒绝了孙怡,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出卖自己罢了。
可是后来,孙怡一再地请求他,杨平百般纠结,最后还是带着她去了。
杨平订了一家私房菜的包间,那天来饭店检查的领头人叫老黄,老黄来的准时,一进门看见穿了一条水粉旗袍的孙怡,顿时喜笑颜开,宴席间灌了孙怡不少酒。
酒过了三旬,杨平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神色匆匆,说有急事要去处理,孙怡还要麻烦老黄给她送回去了。
老黄心领神会,摆了摆手,“小孙就交给我吧,上次看你们饭店整改得也差不多了,你回头写个保证上来,我尽快提上去让领导审批,不然耽误做生意就不好了。”
杨平松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醉在一旁的孙怡,转身走了。
孙怡从宾馆房间里醒过来,老黄正躺在一旁抽烟,半裸的上身皮肤松弛,密密麻麻的老年斑,孙怡恶心得不行。
老黄见孙怡醒了,连忙凑过去腆着脸笑了,“没想到小妹妹还是处女,当初在饭店看见你,就觉得你单纯可人,看来我没看错。你放心,你们饭店的事儿,咱们就算了了,我一会儿好生送你回去。”
老黄说完,又心满意足地嘬了口烟。
孙怡厌恶地说了声不用了,掀开被子准备穿衣服,看见床单上那抹殷红,撇了撇嘴,这玩意儿跟真的一模一样,也不枉去医院花的那笔钱了。
说到底这也是孙怡应该还的债,如果她当时肯忍一忍,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那天老黄来店里吃饭,孙怡帮他们布菜,正巧站在老黄旁边。
老黄趁着她给自己倒酒,在孙怡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孙怡猛地反应过来,狠狠瞪了老黄一眼,老黄猥琐地笑了一下,又趁势握住了孙怡的手,让她给他剥只虾吃。
孙怡回到后厨,翻了翻储物柜找到了几片泻立停,磨成粉末一股脑倒进了老黄的那晚海参粥里。
后来就听说老黄那晚回去之后腹泻不止,还休克了一次进了医院。
再后来就是饭店被关门整顿,老黄那天从饭店离开,看向孙怡的眼神里满是戏谑,孙怡全都明了。
孙怡走在路上,浑身酸痛,心情倒没什么起伏,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相比那个老男人,老黄也不算恶心的了。
孙怡十六岁就被她亲生父亲卖了,买她的男人已经五十多岁了,有个十九岁不学无术的儿子,他的老婆前几年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赔了一笔钱,爷俩就靠着那笔钱混吃等死。
那两个男人脾气都臭,开头老头子想让孙怡跟儿子同房,孙怡不肯,便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更可怕的事发生了,老头子鳏居多年,见到孙怡白白嫩嫩的,起了歹念,有一天趁着儿子不在家强奸了孙怡。
孙怡整天要受到非人的折磨,终于有一天趁着两个男人都不在,偷了钱翻墙出去,一路辗转,遇见杨平。
杨平离开村里那年孙怡才六岁,只听人家说这个男人只会做菜,不会有什么出息,孙怡却觉得,心里有梦想的人,是很了不起的。
风波过去,杨平作为回报把做菜的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孙怡。
孙怡也很努力,因为她知道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