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九点左右,夜空中散落着几颗黄色的小星星,几片薄云飘在前面,时而遮蔽它们,时而让它们显露出来。凉风一阵阵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和室友去完超市回宿舍,她打算把刚刚采集到的伊利原味酸奶放到一楼大厅的冰箱里。我在旁边等她时,看到有一位送外卖小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正对大门的桌子边上放着一个大盒子。
他带着一个红色头盔,腿上绑着两只很厚的黑色护膝,站在楼管的桌子前,两只脚却一直在小步挪动着,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问道:“这是5号楼吗?”楼管用右手手托着腮帮,侧身盯着门外,看进进出出的学生,头都没回,不耐烦得说:“是啊。”
我从侧面看到他的两只手正在翻腾着什么东西,是送外卖的订单还是手机?我并不清楚,而他在那里反复看来看去,足足够三四分钟。趁此时的沉默,让我有机会认真看了看他。明亮的白色灯光下,头盔下面的脸部皮肤是古铜色,他微微弯着腰,两腿外八,再加上之前话音粗犷,应是一位大叔。
尔后,大叔向后碎步移动了几步,打开脚下大箱子上面的门。 这是一个高约80里面,长宽约60厘米的黑色塑料匣子,上面蒙着印有大大的麦当劳标识的黑布,那门的厚度也有8厘米左右。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两杯可乐放在桌子上,嘴里还念叨着要拿什么东西,然后又弯腰打开下面的门,取出里面客户订的食物。他一边放一边问:“放在这里就可以了吧?”楼管坐在门口,姿势没有任何改变,右手依旧托着腮帮,只是眼神有些漂移不定了,说:“就放那里吧,快递和外卖都是放那里的。”
他一只手提着塑料袋,另一只手托着,说:“这个人在4楼,我还是上去送吧。”这个时候,我有点安奈不住了,“就给他放着,他自己会来取的”一句话正噎在嗓子眼,楼管又说:“不用送,你不能上去。”
这位大叔在无助中朝我这边看了一下,大概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一直朝向他吧,说:“这人叫**,楼里有没有这个人啊?”楼管说:“这有1000多号人呢,哪记得住,你看是5号楼就行了。”
他再次展开手里的订单,佝偻着腰走向楼管:“你看看,是这个楼吧?他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这时我才看清他手里的手机是很古老的诺基亚,正亮着黄色的小屏幕。
大叔反复确认,生怕自己送错了,他走来走去,背没有挺起来过,两条腿也一直弯曲,没有站直过。是沉重的大箱子压弯了他?是内心的劳苦压弯了他?还是生活的负担压弯了他?
我很感动他的负责,同时我内心泛起一阵酸楚。这就是生活,是他们的生活。他们从遥远的他乡,或许是山中偏僻的村落,也或许是被青流绿树环绕的宁静村庄,漂泊到繁华的大北京打工。
送一份外卖没多少工资,却要一直工作到现在。或许大叔已经很知足了,因为正是这样一份工作,才让他可以盖起家中简陋的房子遮风避雨,才让他可以养起家中年迈的老母穿暖吃饱,才让他可以送其家中青春的孩子进入大学。而他现在,有可能就住在北京某幢楼潮湿的地下室,亦或是露宿在街头、桥下。
且不说我不想面对北京强大的竞争,我更多不想的是看到这个社会现实。
北京,容纳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国民,这里的社会阶层异常分明,真不愧为折叠北京。
我们平时出入在工作大楼中,见到的是同一类人,他们被包裹在整洁的衣衫下,一副凌然正气的样子。当去乘地铁、搭公交,再去火车站时,就会看到背着大包小包,携着瘦弱幼子的农民工,穿着不知水洗过几百遍的用来遮蔽躯体的布,还有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广场上不知某处的疲惫男人或女人。
现在的我,没有强大的内心去面对这个现象,将来的我也一样无法面对,因为我知道,他们生活的味道是苦的,却和苦涩的咖啡并不是同一种苦味,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以为,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逃避。我只想到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中。对我来说,那样的地方就像蝴蝶的茧,可以把我保护起来,而不去窥探这个社会。这样,我就可以假装,每个人都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吃热腾腾的饭菜,喝香喷喷的浓茶,聊自家的怡然生活。
我这样想,是不对的,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或许我也会被生活的逆流麻木,最终成为一具空壳,在人间游荡。
此时,我为自己逃避感到害怕,也为自己要与现实对抗害怕。我需要时间,看清真相,看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