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莹泪不相语》
文/温橙
莫以今时宠，难忘旧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息夫人》（唐）王维
谈及王维，第一印象是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王维的诗大部分也的确如此，鸟雀鸣幽林，长啸青竹静，弥漫着令人心神开广安宁的禅意。《息夫人》这首诗读来却有些独特，不应该归于“禅诗”一类，背后的故事也更是温暖人心。
息夫人是息国容颜绝佳的女子，因其面若桃花，倾城嫣然，还被人称为“桃花夫人”。有一年，息夫人回家探亲，路途中行至蔡国，欲要探望自己的姐姐蔡侯夫人，却未曾料到蔡侯竟会那样调戏打趣她。
息夫人遂将此事告诉了息侯，息侯便宴请楚文王，想要齐力攻打蔡国。楚文王却贪慕桃花夫人的美貌，设下计谋俘虏了息侯，攻破息国后，强行霸占了息夫人。
到了楚国后，息夫人整日抑郁难抒，愁肠百结。她的心中还念着息侯的旧日恩情，哪怕楚文王给她再多的宠爱和赏赐，她在那些金银珠玉上触及的，到底还是凉泽的温度。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在王维的那个时代里，没有息夫人，却有被宁王霸占的一位民间女子。这位女子本和夫君过着平凡的烟火生活，夫君卖烧饼为生，生活不算富裕，日子一样恩恩爱爱，万事顺遂。宁王府中本就姬妾如云，美人众多，可宁王还是不满足，眼见这位女子怀有娇俏姿色，便用钱财将她硬生生地接入王府之中。
笙歌四起，金绫玉绸。这偌大的王府再华贵昌盛，对于那位女子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形的牢笼，阻断了她一生的幸福。
宁王宴请文人雅士，觥筹交错间，王维也在席。那位女子作为姬妾之一，自然也陪侍左右。几声笑谈落下，王维便知道了这位女子背后的故事。
满心的不忍积聚在心头，王维执笔写下《息夫人》这首诗。他借用息夫人的典故，来委婉地劝说宁王。息夫人最后的结局悲戚难已，长久的沉默和压抑令她失去来日的希望，便一下和息侯一起撞死在城墙之下。城墙上的斑斑血迹，染红了天边的暮色。
宁王自然也记得息夫人的下场和楚文王的悔恨，于是就放了这位女子回家。
王维只凭借一首诗，便救下了一位女子，还给她一生的幸福和珍重。诗人总是容易伤感，具有常人无法触及的同理心。在此之下，王维更有悲悯的心性，愿意为这一个女子去冒一次得罪宁王的风险。
这首诗背后的温存和动容，千百年之后依旧令人莞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