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毫无预兆的又想起了张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年他过的好吗？发去所有可能知道他的人脉网，全方位搜索。得到他的号码之后，招实激动了一阵子。按照号码把数字输进手机里。想到我们都有了彼此的生活，也许他早已不知道我是云云了，打电话说什么呢？说我还爱着你！简直是笑话，我按了消除键。我真的想知道他现在过的好吗？在按号码，好不好又能怎样？再消除，反复几次终于按了绿键。

      “喂，你好，哪位？”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心跳加快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正在努力组织语言时对方挂断了电话，我的眼泪莫名其妙的涌出来。

      我奇怪这样的自己，做了十几年的超市生意，从北到南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我喜欢从别人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去揣摩他的心里，然后在几分钟内挖出别人的隐私在阳光下晒一晒，看到他们在我面前无处遁形有种说不出的胜利感，乐此不疲。     

      一天，来个熟客，进屋就提醒我说家里没人，锅里炖着菜呢，只买袋盐不跟我聊了。说着像避难一样直奔盐区，我的心灵受挫决意整治她一番。在给她找零钱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问“昨天你大姑姐开车拉着你婆婆干啥去了？”听到我的话她义愤填膺对婆婆历日来的不满喷薄而出。我一语不发，悠闲的嗑着瓜子，时不时的插一句，当我似乎闻到菜锅的糊味了儿彻底闭了嘴。她猛地一拍大腿“我的菜！”撒腿就跑。

        就是这样的我，确在张强面前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二十年前如此，二十年后亦如此。他像埋在我心底的一根刺，偶尔碰一下腐蚀浊骨般疼痛。我突然萌发想见张强的心里，挑战一下自己是否还会脸红心跳。

        十月一林鹏的弟弟提议倆家开车自驾游从北京出发奔秦皇岛，黄海最后到内蒙小住几日返回北京。我以游玩太累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同去，在他们走的第二天买了去集宁的车票。

                              二

          我和张强是在作者笔会上认识的，他的文笔深奥，通透。人长的也十分帅气一米七五的身材玉树临风，几次见面后我被他流利的谈吐，渊博的见地深深吸引了。然后有了想见他怕见他，不见他想他的感觉。我偷偷写了情书向他表达了爱意，被他婉转拒了。我低落了一段时间，后来想去他身边距他最近的地方工作，日久生情，也许会水到渠成。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天天看着心里也舒坦。

        我如愿住进和他一个公寓里，看好了当时最热门的服装行业，但做学徒没有钱拿。在城里吃，住，坐车都花钱，兜里的钱很快花光了，我回到家里。

          回到家的第三天，哥哥和电工打了起来，我拉不开。电工的身材比哥哥又粗又壮，只打了一个回合电工就把哥哥的脖子掐住，瞬间哥哥憋的一个头两个大，脸由红变白变青。情急之下看见墙边有个铁锹我想也不想拿过来朝电工的后背就是一下，他松开了哥哥。从新吸入空气的哥哥匍匐在地使劲干呕，电工住进了医院。

      开始大家都说我勇敢，打的好。官司输掉后，没人在理我，母亲每天骂我扫把星，父亲也咒我是赔钱货。吃饭的时候当我凑到桌前，父亲一下子把身子转到一边，满脸阴郁脖子上都带着气。这时有媒人上门，我不在拒绝。我突然觉得无论我的家庭我的人对张强来说都是遥不可攀的。这个家我再也不想呆了。

        和林鹏结婚最初的日子，习惯把对张强说的心里话写在本子里，然后放在箱子的最底下。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发现我的婚房被砸的乱七八糟。而林鹏半跪在地上，脸上紫的像个茄子，倆眼喷着火。我莫名其妙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本子上心里了然，定定站在那里。

      “为什么？你睡在我的身边，心里确想着别的男人！”他咆哮着声音震的我的太阳穴“突突突”跳。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眼泪一串一串顺着面颊流下来。看到我的眼泪林鹏更加暴怒“嚯”地站起，攥紧拳头向我挥过来，我下意识缩紧身子准备接受。他的拳落在我身后的墙上，手指顿时破裂鲜血流出，他又挥另一只手，十指鲜血淋漓。当他再想挥拳时我抱住了他的胳膊，向他哀求“你打我吧！”      他甩开我的手冲出家门。我瘫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但清醒的是他无论怎样处置我都要接受。

        当林鹏回来的时候我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为伤害了他 深深自责。林鹏没有把我扫地出门，对我和以前一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我把本子撕掉从此再也不写了。

          有了女儿以后，一天我又想起张强，心里难受极了，忽然间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吃，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觉得自己的生活像苟且偷生一样毫无意义。夜里，女儿睡熟后，林鹏向我靠过来，满脸谄媚亲吻我的脸和脖子，我恶心的不行，用手推他，他加大力度我手刨脚蹬。他气的向我挥拳，我只觉头皮火燎疼一下，有股热丝丝粘腻腻的东西流向头发里，然后是一股丝凉。

        洗过澡后，我在客厅吹头发。林鹏走进来看到我额头的疤痕很诧异，问我咋弄的？我白了他一眼骂道“畜牲！”他困惑地皱了皱眉忽而眉心展开“我记得那拳怼到枕头上了，手指刮上的？”我不理他，他继而轻蔑地说“疤痕小了，应该在大点，这样你就记住因为啥挨揍！”

                                  三

          一夜无眠，上午九点三十到了集宁，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宾馆，匆匆吃过早饭洗了一个热水澡发信息告诉张强我的房间号，然后躺在床上小憩调整一下心态，我不确定张强是否情愿见我。躺在床上凭听手机的铃声，试图从张强来的快慢判断他此刻的心情。手机一直没响，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张强终于来了，比之前胖了很多，但说话仍和以前一样爽朗豁达通透。我对他说在北京买了房子，离开家乡已经四年了，他说很好。他比我预想中混的还好，虽然有丰厚的收入，生活条件也不错，但行为举止依然朴实低调。 我是来找他毛病的，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又一次被他折服，他的思维理念生活观念都是我喜欢的方式，突然觉得我们倆有那么多地方相似。

        从饭店出来头脑虽然清晰但腿脚有些不听话。过马路时他拉起我的手，我的心漏跳半拍，痴痴地看着他像做梦一样。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一定喝多了？

      回到宾馆，我们把自己摔在床上，他一把搂过我，我心跳停止傻傻的看着他。“把这些年失去的补回来好吗？”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冲动。他的身子压过来“就这样，不告诉任何人，只有你和我享受这一刻！”从张强的眸子里我感受到了他对爱的贪恋和怕失去一切的恐惧。如果今天男女之间该有的事都发生了，明天他会后悔自责吗？我想起电视剧里男女偷情被亲人发现，为了维护在亲人心中的地位，倆个人互撕反目成仇的桥段。那样还是爱吗？那样的爱还有意义吗？

      “警察来了会怎样？”我试探地问。他怔了一下，没有回答。  “和你老婆感情好吗？被叛过她吗？”他说没有，今天是第一次，问我信吗？我信，从他别扭的动作里我断定他一定是个好丈夫。我对他说如果我们有八十岁的生命七十岁的婚姻，那十年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他说没想过那么远。他告诉我曾因肺积水在单位昏迷被救护车拉走。听到这话时我心里某个部位有些刺痛，我说你以后有病了我侍候你，转念一想，天方夜谭，他有病了有老婆哪轮到我！

        他吻我，我想起了林鹏，仿佛看到了他怕失去我那双惊恐的眼睛，心里隐隐作痛。

        就这样我们倆谁也没有潇洒地放下所有去享受那一刻的疯狂。最终什么也没发生。张强送我去车站的路上经过一条商业街，是他负责的片区。很多人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打声招呼。我突然冒出一个坏主意凑到他耳畔故意调侃“如果在这里我亲你一下，会有什么后果？”

        “那我就死定了！”他紧张地瞪大眼睛闪到一旁，我笑的一脸灿烂。我知道他从无权、无势、无钱靠自己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我不会让他难堪的，当然也不会让自己难受。我们像倆条不能相交的平行线，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他不想伤害妻子女儿，我又何尝不是。过去的永远过去了，即便勉强得到也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人生原本就有许多无奈，重要的是珍惜当下，过好亲人，方便自己！

                      四

        回来的路上，林鹏不断给我发视频，我没接最后索性关掉手机，他比我晚六个小时到北京，是一个人坐飞机回来的。回到家里他问我为什么不接视频。

        “不想接就不接喽！”

          “为什么关机？你去了哪里？”我不去看他仍盯着手里的小说，他呼吸有些气短，我想这几个小时一定把他气坏了，心软下来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他“忙着交稿子，所以关机了，都这把年纪了，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儿的。”他笑了，像个孩子。

        我把张强的微信设置成置顶聊天，每天看一下他发的朋友圈，知道他的生活近况就像他在身边一样，心里满满的。

      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