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感谢我突如其来的购物冲动,凭着这样的冲动,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我看到了两场心仪已久的舞台剧。然后我就突然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喜欢给自己找点不痛快了,不论是一个人的电影,还是一个人的舞台剧,在这样的情境下,我总会有意无意的选择一些能让我掉眼泪的故事。
两个完全不同的主题都戳中了我的泪点,但比较不一样的是,看林奕华的《红楼梦what is sex?》的时候,那是一种隐隐约约的触碰,是求而不得的感同身受,是眼泪隐隐在眼眶中打转,一不小心掉出一滴的惆怅;而看《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的时候,像是人体里的某个龙头彻底的失灵,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砸,心中涌动的是一种参杂这浓浓的愧疚的复杂情感。
说实话,之前我是不喜欢看华人剧团演的西方剧目的,我总觉得别扭。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翻译腔对话,谈论着那些他们此生或许还未踏足的陌生地名,为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文化”动情。但金士杰老师和卜学亮先生的动情演绎,实在是让我为之折服。如果说上半场的时候我还能用我的理智在看戏的同时对我过去的二十多年的人生做一点反省,顺便在心里嘲笑邻座的妹纸泪点太低的话,到了下半场我实在是哭到声哑妆花,只能在邻座男生哭到咬着手臂忍住呜咽的时候找回一点点小小的平衡了。两个人,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架钢琴,没有任何的华丽装饰,背景也简简单单,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棵树的春夏秋冬。就是在这么简单的一个舞台,两位演员把生活的疮口一个个慢慢揭开,一点点消毒,还轻轻的对着伤口吹吹气,告诉你不痛了,不痛了。
金宝老师这样的戏精自是不用我多加“点评”,不论他演什么你大抵都会觉得,那个角色是融化在他的生命里的,他根本不需要用力,也无所谓拿捏,那个角色的一颦一笑就已经是浑然天成。之前在台湾综艺里看他宣传这部舞台剧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角色大概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演了,那种严肃中渗透出的慈祥和幽默,那种不羁中折射出的严谨和认真,每一个举动都会让你无比的进入那戏想要告诉你的故事里。(我是金宝老师的迷妹!)让我意外的是卜学亮的演出。还上小学的时候看着《子曰》MV里的那个男生,心想,这个中年人真拼啊;后来大了,时常看些台湾综艺,又觉得,这就是个搞笑艺人。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极简单的舞台上,他可以绽放出这么耀眼的光芒。
就是那样简简单单的对白,没有夸张的声音表情,也不需要什么浮夸的演技,一切都是自然的,平实的,质朴的,是让你舒服的,同时也是戳你心窝的。你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你,一个一样在逃避着生命中某些事情的你,一个“成熟”了,却依旧不知所措的你,一个不停奔跑,哪怕不知道方向也不停下脚步的你。这样一个急躁的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是米奇,或许还不如米奇。我们跑得太快,忘了我们可以懒散,忘了我们可以求助,忘了我们可以原谅,忘了我们可以示弱,忘了和我们的心灵和平相处。
这出戏最戳中我的,是在我的生命中也有一道我一直在可以回避的习题,一位我刻意想去回避她的老去的老人。对我而言她其实是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为亲近的存在。她是我儿时的邻居,我叫她老妈妈,其他孩子都叫她王奶奶,只有我叫她老妈妈,她是我一个人的老妈妈。她以一个近乎老人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我最初来到世界的那几年里悉心陪伴,又在我依旧年幼的时候从我的故事里离场。这让我忘记了她是会真正地老去的,用一种我从未想到的速度,极快的衰老。快到我来不及像我小时候许诺的那样孝敬她,快到我害怕再去看望她,害怕看到她虚弱的样子,连听别人说起都觉得刺耳。可是我的内心是实实在在的想念她的。我不止一次梦到她,梦到她虚弱的样子,每一次我都是哭着从梦中醒来。自从年幼时与她分别,我似乎就总是离她很远很远,外省,外国,距离成了我绝佳的借口,去拒绝正视她的老去,去拒绝看到她的衰弱。我上一次看到她已经是差不多两年前的事了,她好瘦好瘦,瘦的像是只有皮肤包裹着骨架。她问我,小时候教我的闽南语儿歌还记得么,我说我记得,我轻轻的哼了两句,她笑了。她和我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我却自私的坚持说,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然后健健康康的看着我结婚,生宝宝。我和她说我会回去看她,我许诺我回去看她,可是我违背了。我甚至连在微信上向她的女儿们,我的姨姨们探听她近况的勇气都没有。端午回家,听现在做她邻居的叔叔说起她的近况,他们说她不太好,他们说她更瘦了,他们说她不肯吃药。我只能说等下次放假回家我一定回去看她。
就这样,我成了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一个在我小时候,她告诫我千百遍的,千万不能做的,没良心的人。她会原谅我的,我知道,那么善良的她是一定会原谅我的,可是啊,不停回避面对她老去的我啊,依旧是一个被原谅的没有良心的人。
本文首发于本仙女的微信公众号~流浪岛屿~
重申一下,我是金宝老师的迷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