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留疤未愈的记忆,叛逆得难以驯服,多年前只好忍着疼痛打包硬塞进墙角里。许是被虫蚁啮咬光了;抑或意外塞到墙隙上,让它偷偷溜走了,如今想找却遍寻不见。
我仅凭着墙角余留的一条风干的透明涎液,来猜测伤疤的脉络。通过抽取一根断续的银丝来细剥一枚困死的茧。
从瞥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注定了你是我今生需要背负的一个轭。我久久地站在教室对面的天台等待你的走近又离开。只为看你一眼。如同站在深不见底的崖边,远远的遥望着你。我知道终有一天雨雾会模糊了远景。因而此刻,我要把你的笑脸深深地印在心底。此后,我费尽心思搜罗你的只言片语,就像在风中捕攫你掉落出的梦语。恐怕都是为了在天堑上架一座凌空的桥,来追赶你的背影。
六月毕业季,江南的雨下得软绵无力。漫长得连喜水的植物都开始反胃。校园一隅的曲径是平时大家最喜漫步的地方。两边绿树成荫,低矮的灌木林开满粉红色的花朵,团团簇簇。繁盛的像盛唐时期的宫廷喜宴。而此刻,只闻细雨嗖嗖,行人匆匆。黑压压的云层很低,仿佛一头巨兽的喉咙,即将吞没整个世界。因此,你的感官开始活络起来。敏锐地觉察出一张已经生根正在编织的网。而这张网会逐渐将你我与世隔绝,共同收拢包裹。
你我不会建造出一个世界的,你心知肚明。二十一世纪的姑娘都渴羨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可是没有一个姑娘会真的相嫁。
你恰到好处地掷出一张相片,上面镶嵌着一个美丽的倩影,以及一副曾经让我朝思暮想的笑脸。这足以让我欣喜万分、如痴如醉。心想着对面站着的确确实实是一个天使。又恍如在梦中,现实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
往后的七年里,我随身带着这张相片到处流浪。这是一张神奇的照片,在狂风险浪中,能够发现你的目光异常坚定,像是在告诉我,此劫定能安然度过;而在风和日丽的时候,你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我逐渐相信,我的幸运是你赐予的。每每雨过天晴,我会高高的举着你所赠的相片,说:“瞧!这是真的护身符。”所以在那七年里,我过得似乎比童年还要快乐。
直到那一天。
我外出打工回来,等在你进修的教室门口。我能轻轻松松就在一班学子里捡出了你,是因为你的背影早在七年之前就深深的烙在了我的心里。我真羡慕你,离开校园那么久了,仍不忘上进求学。想想自己每天面对的只是茫茫大海。上天随随便便扔给我一个海纳百川,可上天不体谅我是听不懂海语看不明白海书的。因而庸庸碌碌了七年,仍旧原地踏步,毫无长进。
终于等到放学,你夹在鱼贯而出的人流向我走来。清秀的眼睛,消瘦的脸。嘴上一贯的微微笑。你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终于又见面了。
人流始终将我们阻隔。就像马路上标着禁止跨越的隔离带。我们在接近,却终难触碰。我向前,你右转。因为自有另一个美丽人生在等待着你。
我注视着你那么久,你没有发现我。
你曾在写给我的信中说道,你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若即若离,我总给你忽隐忽现的感觉。
我最后明白,当初欢天喜地收下的是你抛下的一张遁身符。恐怕那时你就已经聪明地跳出情网。你在茧外观察我在茧内摇头晃脑地编织,忽隐忽现的。
我搜肠刮肚终于织就了一枚只困住自己的茧。那茧中留着一张宛如天使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