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火腿

我17岁离开家乡,至今辗转数地,每每有人问起我的出处,我一说,对方总会像突然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微笑道:“啊~~宣威火腿!”

我乐于接受这个反应,多年来火腿一直是故乡的标志性美食,故乡有专门的火腿歌、火腿节、火腿广场,而且把火腿融入到各种节日食品中。那份味蕾上无法磨灭的记忆和故乡的火腿文化,让火腿在每一个宣威人的心中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记得小时候,到了年末家里杀年猪,宾客宴罢,热闹再次被寒气吞没,父亲就让我去买十多带盐,自己把壮硕的猪后腿扛出来放在小院的桌上。他眼神发光,表情兴奋,一把刀在手和猪腿间里来来回回,就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不多时,一开始略显丑陋的后腿肉,被他雕琢的线条柔美,好似一把肉琵琶。

接着,就开始为猪腿注入灵魂了,我在一旁给父亲倒盐,他用他粗糙的大手把白花花的盐用力地搓在猪腿上,盐粒与肉摩擦的声音愈加欢快和紧凑,仿佛也在期待着这美味的诞生。盐搓了一层又一层,而且只往一个方向搓,小时候一直不理解,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逆着毛孔的方向。

搓好盐后,先挂在阁楼晾个三天,再扛下来搓一次盐,如此反复三次,就把这只猪腿彻底的封在阁楼上。人们把它交给温度和时间,就此忘了它,忘了杀猪时的惨叫,忘了搓盐的沙沙声。

然而,长久的孤独和等待,往往是成功和蜕变的前提。四季轮回,严寒再次侵袭而来,就像定了一个闹钟,人们又想起了阁楼上孤独的那只猪腿。马上把它扛下来,这时的它通体覆盖着一层灰色和墨绿色的霉菌,暗淡无光,仿佛一个暮年老人。

但谁也不会在乎他的外表,故乡的人都懂得,它的生命和活力就在这粗糙暗淡的外表下面。一刀切开,光芒乍现,暗红的瘦肉和雪白的脂肪相间从切口显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醇香,直叫人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沉寂一年,终于在这一刻惊艳了这世间,它也正式得到了它的荣耀美称:火腿。

火腿的味道醇香厚重,沁人心脾。外面腌制的火腿,就算用同样的方法腌制,味道也不如家乡的香醇,因为家乡得天独厚的高寒气候也是造就这美味的关键。1923年,在广州举办的展览会上,民国大总统孙中山先生在品尝了宣威火腿之后,欣然为之题词:“饮和食德。”自此宣威火腿声名远播,远销海内外获赞无数。

虽然离家多年,但每次回家都要买些火腿带上,只身在外,火腿承载故乡的味道,吃上一片,仿佛又回到了老家的小院,纵然我从小吃到大,但每次品尝,还是会由衷赞叹这人间美味。

而且,那种忍受盐水和岁月侵蚀,忍受孤独和冷落,默默发酵蜕变,最后破茧成蝶,外朴内华的精神象征,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故乡儿女。

拙劣的手绘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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