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佛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缘起缘灭，一切皆空。

一

如梦回家后，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想着：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得够够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哎！

她来T 城已经有十年了，生活依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仄逼的居住空间、漂泊的工作状态、精打细算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是老公对她越来越冷漠，孩子越来越大急切地需要独立的空间，自己神经质的状态也越来越明显……还有房价越来越高，他们的工资却没有越挣越多，换房的愿望几乎成了泡影。总之，生活中的一切糟心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最让她压抑的还是丈夫的冷漠，挑剔。她生病时，不管不问，任由她自己蜷缩在床上。她教育儿子，不但不帮忙，反而给她鄙夷不屑的目光。昔日的温柔宠爱，全然消失。这狭小的生活空间里，随时弥漫硝烟的味道。二人一言不合，便会大开战火。……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厌倦了这种生活。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来沉，越来越沉……

二

“咔嗒”一声，门打开了。她从床上弹跳起来，赶紧看看钟，才三点半呀。

“如梦，我回来了！”老公温柔地说道，轻轻走进里房，手里还捧着一小束花，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真香！”如梦忍不住用手迎上去，轻捧着这束花，“送给谁的？”

“你呀！”

“啊？我？”如梦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老公。

“你先休息吧！晚上我给你做你最爱的红烧鱼。”老公双手托着她的的脸，宠溺地说道。

如梦，傻傻地坐回床上，愣愣的。老公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温柔，宠溺，亦如恋爱时的他。听着乒乒乓乓的声响，她坐不住了，赶紧走到厨房去。太久没下过厨房的他，对厨具都陌生了，手忙脚乱的。如梦走进厨房，看着这个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幸福快乐的感觉顿时从心里升起。她慢慢靠近丈夫，从后背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轻轻地靠在他的后背，说：别弄了，让我来吧！

三

“怎么还在睡觉？都几点了！”一个短促低沉的声音把她惊醒了。老公带着孩子站在床边，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她。如梦“嗖”地从床上爬起来，抬头一看，六点半了。完了完了，孩子没接，饭没做。

“你在做什么呀？孩子不接孩子，饭不做饭，躲在家里睡大觉！你真是没救了……”老公厉声地呵斥着她。“老师电话都打疯了，你到好，在家睡安稳觉！……”丈夫阴沉着脸开启了唐僧念经模式。

反正她也没心思听，赶紧跑到厨房，拿起电饭锅内胆，打开橱柜门，往米缸里舀了两杯米。接着，跑到洗菜盆边，打开水龙头，接水淘米。洗完米后，扯过一块抹布，擦干内胆底部，放进电饭锅。插电，摁下快煮按钮。紧接着，打开冰箱，拿出一小块冻肉放进水解冻，转身在菜框里拣了两根胡萝卜和一颗大白菜。顺手拿过刨皮小刀，“嗖嗖”地刨着胡萝卜皮。刨完后，立刻放在水龙头冲洗干净。接着，“咔咔”地掰了五六片大白菜叶，“哧哧”地冲洗起来。过后，端过砧板，“啪啪”地开始切菜。准备就绪，拿锅，开火，打开油烟机，“滋滋嚓嚓”地炒起菜来。半个小时左右，饭菜上桌了。

如梦冷冷朝着正在玩儿手机的老公喊了一声“吃饭”，然后，轻轻走到正在做作业的儿子身边，温柔地唤到“崽，吃饭了”。

买菜做饭，洗洗涮涮，整理家务，已经占据她全部的生活，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总想着怎样才能改变这样的生活。晚上，躺在床上的如梦，想着白天的这一切，心里像压着大山一样沉重不堪，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四

“哈哈……让我来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如梦放下手中的书，跑到餐桌边，看着老公从厨房端出来的红烧鱼，焦焦的，黑黑的，还放了很多红红的辣椒。“品相有点差哦，”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站在一旁等待宣判的丈夫，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憨憨地笑着。

“我们回趟老家吧，去看看家乡的山和水吧！”丈夫扶着如梦的双肩，认真地提议。

“不行，仔仔还得上学，再说你也得上班呀！”如梦既期待又顾忌。

“没事，我安排好了！”说完，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很快，他们便到了家乡。巍峨连绵的高山，清澈纯净的溪流，婉转清脆的鸟鸣，柔软温和的清风，一下子，扑面而来，如梦心都飘飞起来了。丈夫携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攀爬陡峭的高山；带着她去聆听空旷山谷的回音；带着她一起挽起裤脚去淌涉清冽的溪水……

五

“如梦如梦……几点了，还睡？怎么给孩子做榜样的？”丈夫蕴怒地叫唤到。

如梦坐起来，用手扶着脑袋，揉了揉眼睛，一看钟，十点了。她立马从床跳下来，赶紧刷牙洗脸，整理好自己。十分钟后，她带着儿子飞奔去了上美术课了。

儿子上课的地方是在附近的购物广场，里面热闹繁华，如梦很少在里面逛街。每次陪儿子画画时，她总是坐在教室外看看书。可是今天，她一坐下，眼皮就打架，昏昏欲睡。为了驱赶睡意，她便起身四处逛逛。这里，四周都是各大品牌的名牌服饰，女装、男装、童装，韩风、欧风、中国风，休闲、运动、正装……眼花缭乱，哪一件哪一款都是成千上万，吓得如梦赶紧逃之夭夭。她接着游荡，走到一家家庭装饰店，田园风格。大大的水晶吊灯，与珵亮的地板交相辉映，衬得小碎花样式的桌布，格外漂亮。如梦忍不住上前抚摸着这块漂亮的桌布，问着：“这个多少钱呀！”

“320块！”

“有点贵！”如梦爱不释手地摸着这块桌布。

“这是免熨的高档棉布，洗完，扯顺晾干后就像新的一样，很好打理。另外，你看在这桌布配上这水晶花瓶，多高档，多漂亮，现在这桌布和花瓶一起才五百，很划算！”

如梦一看，果然漂亮。价格嘛，好像她那么一说真不是太贵。

“姐，本来这个花瓶单卖都得五百，现在两件一起才五百，等于桌布送给你了。”

如梦反复地抚摸这桌布，反复地把玩着花瓶。见状，店员在一旁不停地嘚啵嘚啵，最后，她竟稀里糊涂地掏钱买下这两件东西。

回家后，她开心地整理着桌布，摆弄着花瓶。

“这多少钱呀？”丈夫皱着眉头问。

“五百！”如梦自顾自地接着摆弄着。

“你钱烧的慌呀，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干什么？你看咱俩的餐桌，是天天摆在这的吗？不都是吃饭时摆出来，吃完收起来的呀！再说这花瓶，你有那么多钱天天买花插吗？你说你买这东西是不是花钱，还占位置。”丈夫愤愤地说着。

听到听着，如梦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光。她抬头看看这小小的房子，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哪还容得下她这点小小的情怀。她的心情再次掉回谷底。

五

“亲爱的，我们一起重新布置家吧！”丈夫心血来潮地提议到。

“怎么弄呀，就这么个50平米大的房子？”如梦环顾了一下房子，忧心忡忡地说着。

“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交换空间栏目组，他们会帮我们重新设计房子的。你就等着吧！”

没过多久，丈夫把蒙好眼睛的她带回家里。扯开蒙眼布的一刹那，一个温馨的，充满田园风格的家呈现在她的眼前了。水晶吊灯，珵亮的地板，相互辉映，让整个家显得格外亮堂洁净。各种暗格，各种折叠，让原本仄逼的家宽敞了不少。阳台也被充分利用，设计成儿子独立的书房。最重要的是，饭桌再也不用收了，成了整个房子最漂亮的点缀，还铺上了她买的桌布，放上了她喜欢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白色的百合花。一切那么美好，那么纯净。

六

“嘭……”一声巨响，吵醒了睡梦中的如梦。

“你是睡神吗？站着也能睡？你现在可是在热牛奶呀，要是人不在身边，家都要被你点掉的。”丈夫气急败坏地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谁知如梦没站稳，一个踉跄，摔倒了，脑袋正好磕在灶台转角处，立刻流血不止。丈夫吓坏了，赶紧关火，抱住她，连忙拨打120急救电话。

二十分钟后，如梦在医院里被安顿好了，伤口也处理完了。丈夫连忙追上医生询问：我老婆，没什么大碍吧！

“问题不大，皮外伤！但是……她是不是最近特别嗜睡，一天到晚，总也睡不够？”医生忧虑地问到。

“是的。坐着站着躺着，怎么都能睡着。晚上白天，什么时段都好像很缺觉。”丈夫边回忆边说。

“她应该患上嗜睡症，这种病症没有什么生理反应，就是爱睡。但是时间长了，会影响工作、社交、生活，会给患者本人带来很多困扰。引起这种病症的原因，大部分是来自心理。”医生介绍道。

“那我该怎么做？”丈夫急切地问到。

“多给她关心，解开她的心结，帮助她建立良好的生活习惯。”

关心，心结，丈夫这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好好关心妻子了，竟然妻子得了嗜睡症，自己都没有发现。生活中，对她总是苛责，抱怨，不理解。总是想着要改变她，要把自己认为正确的价值观强加给她，太久没有坐下来听听她的心声。想到这，他不禁心头一酸。

七

在历经四年异地恋后，如梦大学毕业就来的T城与他相聚。当时除了每个月2000 元的工资，他确实身无分文。除了单位90公分的单人床，他没有任何可以容身之地。如梦义无反顾地跟他在一起，不顾家人强烈的反对。第二年，他们省吃俭用地买下了这50平米的房子。为了有钱如期结婚，他们甚至每个星期只吃半斤肉。 ……太多的艰难，太多的辛苦，一幕幕，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自从儿子出生，妻子不再全职工作，家里的经济更加紧张了。为了能挣多点钱养家，他每天八点出门，一直应酬到深夜才回家。妻子常说他不关心家，不关心儿子，他却道妻子不理解。他在家的日子，又总是抱怨家太乱，太糟糕。总之，矛盾越来越多，越积越深，夫妻俩见面就吵，说话没有好脸色。想到这些，他不免心生自责。

妻子总说他心狠，现在想想，确实如此。有一次，她高烧39度，住医输液，自己竟然没去医院看过一眼。还有一次，她大姨妈来，疼得蜷在床上，自己却责怪她不够坚强。……以前，自己总是希望她能像自己一样坚强，不要轻易被困难打倒。可是，却忽略了她的感受，虽然是好意，但在妻子看来这便是漠视，是不在关心。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自私。

八

“她没有必要住院，我给你开点控制嗜睡症的药，你们今天就可以回去了。”医生的嘱咐声打断了丈夫的思绪。

“哦！谢谢大夫。”他转过神来。

“多关心，多理解，打开她的心结，才是治这病的根本方法。”

办完手续拿完药后，他走进病房，看着躺在病床睡着妻子，睡得安稳满足，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睡梦中，她梦见什么了呢？是我们过往的美好，还是我们未来的幸福吗？”丈夫猜想着，不觉眼眶中闪动着泪花。

“如梦如梦……”轻声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双手轻摇着她的肩，“我们该回家了！”

如梦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丈夫柔和的笑容，关切的眼神，点点头，应到：“好，我们一起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丈夫越发细心，越发温柔，时刻提醒她按时休息，按时起床，带着她出门运动，包容她的小缺点，小错误。和她一起整理收拾家里，一起做饭，一起洗洗涮涮。

“我怎么觉得自己在做梦，你越来像梦中的你了！”如梦感叹到。

“以后，我们的幸福就是现实的，现世的，不需要去梦里寻找。我们一起好好把握当下，把握好现在，经营好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丈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保证到。

如梦这才大梦初醒，确实真切地感受现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