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君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德。守此二言,终身不易,尧舜之主也。至诚之外,更行他道,皆为非道;至仁之外,更作他德,皆为非德。
作为君王应该以最大的真诚作为治国之道,以最大的仁心作为自己的德行。能够坚守这两句话来规范言行,终身做到这样是非常不易的,都是像尧舜那样的君王啊。在最真诚的这个道路以外,变更其他的治国之道,都是错误的道路;在最仁心的施政之外,变更其他的德行,都是错误的德行。
何谓至诚?上自大臣,下至小民,内自亲戚,外至四夷,皆推赤心以待之,不可以丝毫伪也。如此,则四海之内,亲之如父子,信之如心腹。未有父子相图、心腹相欺者,如此而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丝毫之伪,一萌于心,如人有病,先见于脉;如人饮酒,先见于色。声色动于几微之间,而猜阻行于千里之外。强者为敌,弱者为怨。四海之内,如盗贼之憎主人,鸟兽之畏弋猎,则人主孤立而危亡至矣。何谓至仁?视臣如手足,视民如赤子,戢ji2兵,省刑,时使,薄敛,行此六事而已矣。祸莫逆于好用兵,怨莫大于好起狱,灾莫深于兴土功,毒莫深于夺民利。此四者,陷民之坑阱,而伐国之斧钺也。去此四者,行彼六者,而仁不可胜用矣。《传》曰:“至诚如神。”又曰:“至仁无敌。”审能行之,当获四种福。以人事言之,则主逸而国安;以天道言之,则享年永而卜世长。此必然之理,古今已试之效也。
什么是最真诚?上从大臣,下至百姓,内从亲戚,外至四方的外邦,都要以赤城之心来对待他们,不可以有丝毫的虚伪。如此这样,那么四海之内,人们的亲情犹如父子,相互信任如心腹之人。从来没有父子相互图谋利益,互为心腹却相互的欺骗的人,人们的关系做到如此而天下还没能治理好,是从来没有过的。一点滴的虚伪,一旦在心中萌生,就如人生了病,在脉搏上就会显示出来;就如人饮酒,先从脸色上就能看出来。声音和脸色变化在微毫之间,但是因猜测而产生的隔阂就会在千里之外。是强者的就会树为敌人,是弱者就会产生怨恨。在四海之内,就如盗贼憎恨家里的主人,鸟兽憎恨猎人的枪茅,让君主处于孤立并且危亡的局势中啊。什么算最仁德?对待臣子就如对待手足,对待人民就如自己的孩子,息兵、轻刑、依据时机开展行动,减少税赋,做好这六件事就好啊。祸患没有能超过的就是喜好用兵,怨恨没有能大过的就是喜好发起诉讼,灾难没有能深过的大兴土木建筑,毒害没有更深过的是与民夺利。以上四项,是坑害人民的陷阱,是征伐国家的斧钺啊。能够去除这四项做法,施行那个六项仁德的策略,那么仁德就不需要再更多的了。《传》里说到:“做到最真诚就如是神。”又说到:“做到最仁德就会没有敌人。”如果能够认真地施行,应当能获得四种福报。按照以人为本来说,就会君主安逸并且国家平安;按照自然规律来说,就会享受道长寿和国祚的绵长。这都是必然的道理,无论古今已经经过实践是有效的。
去圣益远,邪说滋炽,厌常道而求异术,文奸言以济暴行。为申、商之学者,则曰“人主不可以不学术数”。人主,天下之父也,为人父而用术于其子,可乎?为庄、老之学者,则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欲穷兵黩武,则曰“吾以威四夷而安中国”;欲烦刑多杀,则曰“吾以禁奸慝te4而全善人”;欲虐使厚敛,则曰“吾以强兵革而诛暴乱,虽若不仁而卒归于仁”。此皆亡国之言也。秦二世、王莽尝用之矣,皆以经术附会其说。
距离圣人的时代越来越远,一些歪理邪说日渐滋生漫延,厌烦常规的方法而去追求另类的方法,写一些奸恶的言论而支持暴行。作为申不害、商鞅这一类的学者,则说到:“作为国家的帝王不可以不学习技术和算计”。人们的君王,是天下人的父亲啊,作为人的父亲却使用算计的方法对待他的儿子,可以这样做吗?作为庄子、老子的这类学者,则说:“圣人不讲仁德,以天下的百姓作为牺牲的祭祀品”。想要竭尽所有的兵力,任意地发动战争,就说:“我想要在四方边界国家建立威信来安定我们这个中间的国家”;想要不断地施行刑罚而杀死更多的人,就说:“我要以禁止出现奸恶的方法来保全善人”。想要任意的差使和实施重税,就说“我要以加强军队建设的方法诛杀可能要出现的暴乱,这些方法虽然有点不仁德但是最后的目的还是归于仁德”。这些都是要亡国的言论啊。秦二世、王莽都曾经用这样的语言啊,并且都是以具体的治理天下的技术方法来附会他们的学说。
《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威福不可移于臣下也。欲威福不移于臣下,则莫若舍己而从众。众之所是,我则与之;众之所非,我则去之。夫众未有不公,而人君者,天下公议之主也,如此则威福将安归乎?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主不可以不作威福。”于是违众而用己。己之耳目终不能遍天下,要必资之于人,爱憎喜怒,各行其私,而浸润肤受之说行矣。然后从而赏罚之,虽名为人主之威福,而其实左右之私意也。奸人窃吾威福,而卖之于外,则权与人主侔mou2矣。
《尚书》里说;"只有天子才会为民造福,只有天子才会给民惩戒。“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关于造福和惩戒的权利是不可以移交给臣子下人的,想要这些权利不移交给臣子,就不如舍去自己独特的想法而听从大众的做法。大众认为是对的,我就去做,大众认为是错误的,我就远离。凡是众人的就不会有不公,而作为君王的,是天下人共同承认的主人,如此说来那威福这件事就将是很安然的得到啊?今天说话的人则不是这样,说:”人的君主不可以不作威福这些事。“于是就违反众人的做法而让自己亲身去做。而自己的耳目终归不能识遍天下,就必然需要找人帮助,人都有爱憎喜怒,都各自按照个人的喜好去行动,那么面对四起的感受真切的(谗言和诬陷)的说法就会有所反应和行动。然后依从这些感受而对他们进行赏罚,虽然名义上为君主做出的威福,而实际是君王左右私下的意愿,奸人们偷窃了我们的威福,而出卖于外人,那么权力与君王同样(被出卖)了。
《书》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威者,畏威之谓也;爱者,怀私之谓也。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怀如流,民之下也。畏威之心,胜于怀私,则事无不成。”今之说者则不然,曰:“人君当使威刑胜于惠爱。”如是则予不如夺,生不如杀,尧不如桀,而幽、厉、桓、灵之君长有天下。此不可不辨也。
《尚书》里说到:“严明胜过慈爱,就真能成功;慈爱胜过严明,就真会无功。”所谓威,就是对因威慑产生畏惧的称谓;所谓溺爱,就是心怀私念的称谓啊。管仲说过:“像怕疾病一样地敬畏天威的人,是人中的最上者;只知道随心所欲随波逐流的人,是人中的最下者。如果让有所畏惧的人心,要胜于心怀私念,那么做事没有不成功的。”今天人说的却不是这样,说道:“作为人们的君王应当实施威慑的刑罚要超过恩惠慈爱。”如果是这样做那么对待人民的利益给予不如抢夺了,让他们生不如让他们死了,尧帝不如暴君夏桀了,而周幽王、周厉王、汉桓帝、汉灵帝这些君王们就应该长久的拥有天下了。这样的说法是不可以不辩论的。
读后诗曰(七古)
至诚为道至仁德,圣主明君凭治国。
无敌如神惟赤心,试之有效古今识。
其二
善兵生祸狱生怨,好大喜功土木建。
最毒与民薄利争,能除四害天行健。
其三
好战穷兵曰为国,烦刑多杀实奸贼。
新朝二世鉴前车,异术歪经危社稷。
其四
苏子之言颇尚古,作威作福才君主。
躬亲万事必难全,有畏无私成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