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武帝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春季,正月,平陵人方望立前定安公孺子刘婴为天子。起先,方望看到更始政治混乱,揣度他必败,对安陵人弓林等说:“前定安公刘婴,是平帝的后代,虽王莽篡夺了帝位,但刘婴曾经为汉主。现在人们都说刘氏的嫡传应当受命为帝,我想和你们共同来建立大功,你们看如何?”弓林等表示同意。于是在长安找到刘婴,将他带到临泾正式立为天子。聚合党羽数千人,方望为丞相,弓林为大司马。更始派遣李松与讨难将军苏茂将方望等击破,把几个人都杀了。又使苏茂拒赤眉于弘农,苏茂军败,死者一千多人。
邓禹的军队进抵箕关,打败了河东郡都尉的军队,进军包围了安邑县。
赤眉军的两支队伍在弘农会师。更始皇帝刘玄派遣讨难将军苏茂抵挡,苏茂的军队大败。赤眉军于是大为集结,分成一万人为一营,共计三十营。三月,刘玄派遣丞相李松同赤眉军在乡展开大战,李松等大败,死三万余人,于是赤眉军向北推进到湖城。
蜀地肥沃富饶,兵力精强,远方的士民多去归附,西南的小国邛、笮的国王,都来贡献。李熊再向公孙述说道:“现在山东饥馑,人庶相食;遭到兵灾的屠灭,城邑都成了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肥腴,果实所生,虽不耕种也可饱腹。女工纺织之业,衣服可以覆盖天下。名贵木材竹干,器械之富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运输之便。北面据有汉中,阻塞褒、斜的险要;东面扼守巴郡,拒扞关之口;地方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见到有利时机则出兵而扩大地盘,无利则坚守而从事于农业。东面可下汉水以窥秦地,南面顺着江流以震荆、扬。所谓拥有天时地利等一切成功的条件。现在你蜀王的声名,已闻于天下,而名号未定,有志之士在狐疑观望,应当即大位,使远方之人有所依归。”公孙述说:“帝王是天命所归,我怎么能承当得起呢?”李熊说:“天命没有一定的,老百姓归附能者,能者承当起使命,你还怀疑什么呢!”公孙述梦见有人对他说:“八厶子系,十二为期”(‘八厶’就是汉字的‘公’,子系就是孙的意思)。醒来后对妻子说:“虽然贵极但祚短,如何?”妻子说:“早晨听到了道,晚上死了还可以呢,何况十二呢!”恰巧有龙出于府殿中,夜间有光芒耀眼,公孙述以为这是符瑞,因而在掌心写着:“公孙帝。”
四月,公孙述自立为天子,号成家,尚白色。建立年号为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以其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越巂任贵也杀了王莽大尹而占据其郡以降公孙述。述就使将军侯丹开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所有益州之地尽归公孙述所有。
萧王刘秀率军北进,在元氏攻打尤来、大枪、五幡等几支贼寇军队,一直追到北平,连续打败贼军,又在顺水河的北岸交战。刘秀乘胜率军冒进,反被贼军打败。刘秀自己从悬崖上跳下,骑兵突击队的王丰把战马给了刘秀,光武按着王丰的肩膀上马,回头笑对耿弇说:“差点儿让强盗们讥笑了!”耿弇连连射击把敌人打退,才免除遭难。士卒死了数千人,余部退守范阳。 军中见不到刘秀,有人说刘秀已经被杀,将领们不知如何是好。吴汉说:“大家努力!大王哥哥的儿子就在南阳,我们何必忧愁没有主君!”大家感到恐慌,几天后才安定下来。贼军虽然战胜了刘秀,但害怕刘秀的威名,于是乘夜撤走。刘秀的军队再次进军,到达安次,接连进攻,打败贼军。贼军撤退进入渔阳郡,所到之处,大肆掳掠。强弩将军陈俊向刘秀进言:“贼寇没有辎重,应该派轻骑兵到贼寇的前面,让沿途的百姓各自坚壁清野,以断绝贼寇的粮食。可以不用攻打,贼寇自会消灭。”刘秀赞同,派遣陈俊率轻骑兵飞奔至贼军前面,对那些坚固完整的壁垒,则下令固守;对那些分散在郊野的,则乘机掠取到手。贼寇到达之后,一无所得,于是溃散。刘秀对陈俊说:“使这群贼寇陷入困境,是靠将军您的策略。”
冯异给更始将领舞阳王李轶写信,说:“我听说明镜是用来照形的,往事能用来说明今天的道理。以前微子离开殷商而入周,项伯叛楚而归汉,周勃迎代王而废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废昌邑王刘贺。他们都是畏天知命,看到了存亡的征兆,见到了废兴的事实,所以能成功于一时,垂伟业于万世!假如长安还可以扶助,延期岁月,疏不间亲,远不逾近,你李轶怎么会独居一隅呢?现在长安坏乱,赤眉已临近市郊,王侯们制造灾难,大臣们各怀去意,朝纲法纪已经绝灭,四方分崩离析,异姓并起,所以光武不避艰苦,经营河北。现在英俊云集,百姓风靡,虽然像邠、岐归古公亶父,也不足以比喻。你李轶如果能觉悟成败,及时确定大计,也像微子项伯一样论功成业,转祸为福,就在此时了。如果等到猛将们长驱直入,严厉的兵众把城围了起来,虽然悔恨,也来不及了。”起初,李轶与光武首先结立谋约,很相亲爱,等到更始即位,反而共同陷害伯升。虽明知长安已经很危险,想投降又感到不能自安。就回书冯异说:“我本来与光武首谋兴汉事宜,结生死之约,同成败之计。现在我守洛阳,你镇孟津,都据守要津,这是千载一时的机会,想成断金之交。惟请深达光武,愿他进纳我的策略,以佐国安民。”
李轶自与冯异互通书信后,就不再与冯异厮杀,所以冯异因此得以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和所有屯聚,都平定了,投降的有十多万。与武勃战于士乡下,大破并斩武勃,杀五千余人,李轶又闭门不救。冯异看到李轶守信用,就上奏给刘秀。刘秀回复冯异说:“李轶诡诈多端,一般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把他给你的信转送给应当警备的各郡太守和都尉。”大家全都奇怪刘秀为什么要泄露李轶的书信。更始朝将领朱鲔听说了这件事,派人刺杀了李轶。这样一来,洛阳城中人心离散,有不少人投降。
朱鲔得知刘秀大军北征而河内势孤力单,于是派遣部将苏茂、贾强领兵三万余人渡过巩河,进攻温县。朱鲔亲自领兵数万人进攻平阴,以牵制冯异的军队。文书传到河内,寇恂马上集结军队急速出发,并传令下属各县发兵到温县城下会师。军吏们全都劝阻说:“眼下洛阳大军渡过巩河,前后不绝;我们应该等到各县军队全都聚集,才能够出战。”寇恂说:“温县是本郡的屏障,如果温县陷落,那么郡城就守不住。”于是率军驱驰迎敌。第二天,寇恂和敌军交战,而此时冯异派出的救兵和各县的军队恰好赶到。寇恂命士兵在城上呐喊,大声呼叫:“刘公大军来了!”苏茂的部众听到后,阵列骚动。寇恂乘势冲击,大破敌军。冯异也率军渡过巩河袭击朱鲔的军队,朱鲔逃走。冯异和寇恂追到洛阳,绕城一周而还。从此洛阳全城震恐,白天也紧闭城门。
冯异、寇恂发送文书呈报战果,将领们进帐祝贺,乘机请刘秀称帝。马武首先进言说:“天下无主,如果有圣人趁衰败的局面兴起,即使孔子为相,孙武为将,还要担心不能有所补益。泼出了的水是收不回的,机会失去,后悔无及。大王虽执意谦让,怎么对得起汉家的祖宗和天下呢?应当暂时回到蓟城登皇帝位,然后才议定征伐的事宜。现在谁是贼人,我们驰骋战斗去攻击他呢?”。光武惊异地说:“将军怎么说这样的话?该杀头的呀!”马武说:“将领都是这种看法!”刘秀晓谕其他各将领不能称帝的理由。 于是率军返回蓟县,又派吴汉率领耿、景丹等十三位将军追击尤来等贼军,斩首一万三千余人,紧接着穷追到浚靡县才返回。贼军散入辽西、辽东,被乌桓、貊人抢掠击杀,几乎死尽。
都护将军贾复同五校的贼军在真定交战,贾复身负重伤。刘秀大惊,说:“我所以不让贾复率军独当一面,是因为他轻敌。果然如此,我丧失了一员名将!听说他妻子怀有身孕,如果生下女孩儿,将来我的儿子娶她为妻;如果生男孩儿,将来我的女儿嫁给他。不要让他为妻子儿女担忧。”贾复的伤势不久痊愈,在蓟县追上刘秀,两人见面非常高兴。
刘秀从蓟城返回,过范阳,派人收殓埋葬阵亡将士。到达中山,诸将又奏请光武说:“汉室遭王莽篡位,统治中断,豪杰愤怒,亿万百姓遭到践踏。大王与伯升首先起义,更始却凭宗室资格占据帝位,而不能继承大业,纲纪败坏,盗贼日益增多,老百姓遭殃。大王初战昆阳,王莽溃败;后克邯郸,北方州郡得以平定;三分天下有其二,跨州据土,甲兵百万,论武力没有谁敢抗拒您,讲文德则更没有话说。臣等听说帝位不可以久久空着,天命不能谦让拒绝,希望大王为国家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刘秀又没有听从。进军到南平棘,诸将领又坚决请刘秀称帝,刘秀说:“寇贼没有剿灭,四面受敌,何必匆匆称帝呢?将军们请出去吧!”耿纯却进一步说:“天下士大夫抛弃亲属背井离乡,跟着大王冲杀在刀箭之间,他们的打算本来就是希望攀龙附凤,来实现自己的志向罢了。现在功业即将告成,天象人事相应,而大王拖延时间,违背众人心意,不登帝位,我担心士大夫们绝望,打算落空,就产生离去的思想,认为不必久留而自讨苦吃,大众一散,很难再聚。时机不可延误,群众的意愿不可违背啊!”耿纯的话十分恳切,刘秀深为感动,便说:“我将予以考虑。”
刘秀的军队走到鄗县,刘秀召见冯异打听各方军情。冯异说:“张卬等三王反叛王身上。应当听从众人意见,上为社稷,下为百姓。”光武说:“我昨夜梦乘赤龙上天,醒来后,心中跳得很厉害。”冯异于是伏地再拜恭贺说:“这是天命在你精神上的感应,心中跳动,是大王慎重的个性。”冯异就与诸将商定上尊号的问题。这时,恰好儒生强华从关中拿着《赤伏符》来晋见刘秀,符上说:“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乘机又进言说:“接受天命符瑞,以应顺人事为大,现在万里以外的符命,与事物正相切合,不约而同,即便是周武王的白鱼之应,又怎能和这相比呢?现在上面没有皇帝,海内混乱,符瑞的应验,明明白白,应回报天上神明,以满足大家的愿望。”刘秀于是命令官吏在镐城南面千秋亭五成陌,设建祭天的坛场。
六月己末(二十二日),刘秀登皇帝位。烧柴祭天,祀水火雷风山泽六宗,望祭山林川谷诸神。祝文说:“皇天上帝,后土神祗,关怀人间,降卜符命,把平民百姓托付刘秀,为民父母,我刘秀实不敢当。而部属百官,不约而同,都说:‘王莽篡夺帝位,刘秀发愤起兵,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平定天下,海内蒙恩。上符天地之心,下为百姓归心拥戴。”谶记说:‘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我还是坚决推辞,一辞再辞,以至三次推辞。部属都说:‘皇天的大命,不可稽延。’刘秀怎么敢不敬奉天命。”于是立年号为建武,大赦天下,改鄗县为高邑。
邓禹率军包围安邑,经过几个月也未能攻下。更始大将军樊参率领数万人从大阳渡河,准备攻打邓禹。邓禹在解县南迎击,斩杀樊参。王匡、成丹、刘均纠集十余万军队,再次一起攻打邓禹,邓禹军交战失利。正好日暮,战事已罢,军师韩歆及诸将看到兵势已受到摧残,都劝邓禹乘夜离去,邓禹不听。第二天,癸亥(二十六日),王匡等因为当天是六十甲子记日的最后一天,癸亥属于六甲凶日,整天没有出兵,闭门不出。而邓禹因此得以整顿部署军队。甲子(二十七日),王匡等全军出击攻打邓禹,邓禹下令军队不得轻举妄动,等到王匡军逼进营垒后,才传令各将领,击鼓并进,大破敌军。王匡等全都逃跑,邓禹追击,斩杀了刘均以及河东太守杨宝、持节中郎将弭瞗,收缴符节六个,印绶五百,兵器不可胜数,于是平定了河东郡。王匡等逃回长安。
张卯同将领们商议:“赤眉军早晚就会到达,我们不久就会被消灭。不如抢掠了长安,向东逃回南阳。事情如果办不成,我们再到江湖中,重新做强盗!”于是一同晋见,说服刘玄。刘玄愤怒而不发一言,没有人敢再说话。刘玄命王匡、陈牧、成丹、赵萌驻屯新丰,命宰相李松屯兵城,以抗拒赤眉军。张、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准备借立秋这一天杀牲祭宗庙的时候,共同劫持刘玄,实现先前的计划。刘玄得知后,称病不出门。他召张等进宫,准备全都斩首。当时只有隗嚣自称有病没有进宫,召集他的宾客王遵、周宗等率军士自守。刘玄犹疑不决。张卯、廖湛、胡殷怀疑有变化,于是冲出宫去。只有申屠建还留在宫中,刘玄斩杀了申屠建,命执金吾邓晔领兵包围隗嚣的宅第。张、廖湛、胡殷率兵烧毁宫门,杀入宫中,刘玄大败。隗嚣也突破包围,逃回天水。第二天早晨,刘玄出皇宫向东投奔在新丰屯兵的赵萌。刘玄又怀疑王匡、陈牧、成丹和张等是同谋,于是一块儿召见他们。陈牧、成丹先到,立刻被斩首。王匡恐惧,率军进入长安,与张等人会合。
赤眉军抵达华阴。军中常有齐巫击鼓跳舞祭祀城阳景王(刘章,刘肥之子,吕后时期受封朱虚侯)以求福祉。巫者狂言:“景王大怒说:‘当为天子,何故为贼?’”嘲笑巫者的人就得病,军中为之惊恐。 这时方望的弟弟方阳怨恨更始杀了他哥哥,就上书劝樊崇等说:“更始荒乱,政令不行,故使将军到达这种地步。现在将军拥有百万之众,西向帝京长安,而无称号,叫做群贼,这是不能持久的。不如立刘氏宗室,打着正义的旗号以进行诛杀讨伐。以此号令,谁敢不服?”樊崇等认为说得很对,而巫师的狂言也越来越厉害。向前进军抵达郑县,于是共同商议说:“现在已经逼近长安,而鬼神的旨意是这样,应该寻求一位刘氏宗室,共同尊他为皇帝。”
当初,赤眉经过式县,虏掠了刘盆子及他的两个哥哥刘恭、刘茂,都留在军中。刘恭从小学习《尚书》,懂得书中的一些大义。后来随樊崇等投降了更始,即被封为式侯。因通晓经术多次上书议事,拜为侍中,从更始在长安。刘盆子与刘茂留在赤眉军中,归属于右校卒吏刘侠卿,负责割草喂牛的工作,号称“牛吏”。后来樊崇等想立皇帝,查找在军中的城阳景王后裔,共得七十多人,只有刘盆子与刘茂及前西安侯刘孝最为近属。樊崇等商议说:“听说古代天子带兵称上将军。”于是就用木片写了一个“上将军”的标记,另外又把两个一样大小的空白木片放在箧中,于是在郑北设了一个坛场,祭祀城阳景王。三老、从事都大会于台阶之下,刘盆子、刘茂、刘孝三人站于正中,按年龄大小依次去摸取木片。刘盆子最幼,最后一个去摸,刚好摸中“上将军”木片,坛下诸将于是都向刘盆子称臣拜贺。刘盆子这时年仅十五岁,披着头发光着脚,穿着破衣,脸红流汗看到大家向他跪拜,吓得要哭。刘茂对他说:“把木片藏好。”刘盆子却立即把木片咬断丢掉,复回到刘侠卿身边。
樊崇虽然起于勇士而为大家所崇仰,但没有文化不知术数。徐宣做过县衙的狱吏,懂得《易经》。于是大家共推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逄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馀的都为列卿、将军。刘盆子虽被立为皇帝,但每天早晚还要叩拜刘侠卿。他时常想到外面去和牧童们嬉戏,刘侠卿愤怒地制止他。樊崇等人也不再来问候探视。
秋季,七月辛未(初五),汉光武帝刘秀派使者持符节任命邓禹当大司徒,封官的命令说:“诏令前将军邓禹:深执忠孝,与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孔子说过:‘自从我有了颜回,弟子们日益亲密。’斩将破军,平定山西,功勋尤著。如果百姓不亲,缺少五常的训导,你作为司徒,应对百姓施行五常的教化,五常的教化在于宽厚。今派遣奉车都尉授你印绶,封为酇侯,食邑万户。”当时邓禹二十四岁。又商议选任大司空,刘秀凭《赤伏符》上说的“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十一日),任命野王县令王梁为大司空。刘秀又打算按照谶文中的话任命平狄将军孙咸代理大司马,对此大家都不高兴。壬午(十六日),任命吴汉为大司马。
伏湛字惠公,琅王牙东武人。九世祖伏胜,字子贱,就是所谓的济南伏生。伏湛高祖父伏孺,武帝时,在东武为客座教授,因以东武为家。父伏理,为当世名儒,以《诗》教授成帝,为高密太傅,别成一家自成名学。伏湛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从小传授父业,教授数百人。成帝时,以父任为博士弟子。五次迁官,到王莽时为绣衣执法,使督察大奸,迁后队属正。
更始立,以伏湛为平原太守。当时仓卒之间兵起,天下惊扰,而伏湛却很安静,仍然教授不废。对妻子儿女说:“年谷不登,国君应撤席;今百姓都挨饿,怎么能独饱呢?”于是共吃粗粮,把俸禄所得拿来赈济乡里,来客达百多家。时门下督素有气力,谋欲为伏湛起兵,伏湛恶其惑众生事,即将他收斩,悬首城郭,以示百姓,于是官吏百姓信服向往,郡内以此安定。平原一郡,是伏湛所保全的。
光武即位,知伏湛是名儒旧臣,想令其主持内职,征拜尚书,由他审定旧的典章制度。当时大司徒邓禹西征关中,任命伏湛为司直,行使大司徒职事。光武每出征伐,常留他镇守京师。
邓禹从汾阴渡过黄河,进入夏阳。更始朝左辅都尉公乘歙率领部众十万人和左冯翊的军队在衙县共同抗拒邓禹。邓禹再次打败敌人,公乘歙等逃走。
刘氏宗室刘茂在京县和密县聚集兵众,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颖川、汝南,部众达十余万人。刘秀派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强弩将军陈俊攻打刘茂。刘茂前来投降,刘秀封他为中山王。
己亥(二十九日),刘秀来到怀县,派遣耿、陈俊在五社津屯驻,防备荥阳以东的变化。命吴汉率领建议大将军朱祜等十一位将军包围朱鲔镇守的洛阳。八月,刘秀前往河阳。
更始朝宰相李松从城领兵返回,跟从刘玄与赵萌一同进攻王匡、张,战于长安。一连打了一个多月,王匡等败逃,刘玄迁居到长信宫。
赤眉军到达高陵,王匡、张等迎接并投降赤眉,于是共同连兵攻打长安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军生擒李松。李松的弟弟李况担任城门校尉,赤眉派使者对李泛说:“打开城门,饶你老兄的命。”他打开城门把赤眉军放了进来。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刘玄一个人骑马从厨城门逃出长安。刘玄所封的式侯刘恭因为赤眉军拥立他的弟弟刘盆子做皇帝,就自己绑缚起来,囚禁诏狱。听说刘玄兵败逃跑,才出狱,去见定陶王刘祉。刘祉替他除去身上的刑具,一起到渭水河畔跟随刘玄。右辅都尉严本害怕刘玄被赤眉军所杀,就挟持刘玄到高陵,严本亲自率兵守卫,实际是把刘玄包围起来。刘玄的文武官员全都投降了赤眉军,只有丞相曹竟不降,手持宝剑格斗而死。
辛未(初六),刘秀下诏封刘玄为淮阳王。诏书说,无论官吏或百姓敢有杀害刘玄的,罪与大逆相同;有把刘玄送到官府的,封为侯爵。
卓茂字子康,南阳郡宛人。父亲祖父都官至郡守。卓茂,元帝时学于长安,师事博士江翁,学习《诗》、《礼》及历算,穷尽老师学术,被称为通儒。性宽仁恭爱。乡党故旧,虽行为才能与卓茂不同,对他都爱慕欣与交往。起初被征召为丞相府吏,从孔光,孔光称他为长者。曾出行,有人相认他的马。卓茂问道:“你的马丢了多久?”那人答道:“丢了一个多月了。”卓茂的马跟他已有数年,明知他认错了,却坦然解下马给了他,自己挽车而去,回头对那人道:“如果此马不是你丢的马,希望你把它送到丞相府还给我。”后来,马主寻到了自己丢失的马,于是把卓茂的马送到丞相府归还他,叩头表示道歉。卓茂的与人无争就这样。
后来以儒术被推举为侍郎,供职黄门,迁密县县令。劳心尽职谆谆恳切,视民如子,举善政以教人,口无恶言,官吏民众亲爱而不忍心欺他。有人曾说卓茂下面的亭长曾接受他的米与肉的赠送。卓茂避开手下人问他说:“亭长是遵从你的要求呢,还是因为你有事嘱咐于他而接受的呢?或者是你自己平常感到他对你有恩而送他的?”那人说:“是我自己送他的。”卓茂说:“你送他他接受,为什么又说出来呢?”那人说:“我听说贤明之君能使人不害怕官吏,官吏也不取人财物。我现在害怕官吏,才送他东西,亭长既已接受,我所以来说呢。”卓茂说:“你是一个不懂事理的人啊。人之所以贵于禽兽,是因为有仁爱,知道互相尊敬往来。现在邻里长老尚且赠送食物,这是人道之所以相亲,何况是官吏与民众呢?官吏只是不应当以自己的威力向百姓强行索取罢了。人生在世,群居杂处,所以有经纪礼义以互相交接往来。你独不想修好人际关系,难道还能远走高飞,不在人间生活吗?亭长向来是个好官,过年送点东西,合礼。”那人说:“既这样,法律上为什么要禁止呢?”卓茂笑道:“法律设置的是大法,礼顺的是人情。现在我以礼来教你,你必无怨恶,如以法律来惩治你,你也会措手顿足啊!一门之内,小的可以讨论,大的可得杀头啊。你回去想想吧。”于是百姓接受他的教诲,官吏们缅怀他的恩德。起初,卓茂到县,对政令有所废置,官吏们笑话他,邻城听到的都鄙视他无能。河南郡为此设置了一位守令,卓茂不嫌此事,仍与过去一样处理政务。
几年后,教化大行,路不拾遗。平帝时,天下发生大蝗灾,河南二十多县都遭了蝗灾,惟独不进入密县县界。督邮上报,太守不信,亲自到县考察,看到真实情况才服。这时王莽秉政,设置大司农六部丞,劝导考核农桑,迁卓茂为京部丞,密县的百姓不论老少都哭泣相送。到王莽居摄时,以病免归郡,常为门下掾祭酒,不肯作职吏。更始立,以卓茂为侍中祭酒,跟至长安,知道更始政乱,以年老请求辞职回家。这时光武初即位,先去访求卓茂,卓茂当时已七十多岁,到河阳谒见。九月甲申(十九日)光武下诏书说:“前密县令卓茂,约束修养自身,执节敦厚稳固,能做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名冠天下的人,理应受到天下重赏,所以武王诛商纣,封比干之墓,命毕公旌显商容的闾里。现在封卓茂为太傅,封褒德侯,食邑二千户,赏赐几杖车马,衣一套,絮五百斤。”又以卓茂长子卓戎为太中大夫,次子卓崇为中郎,供职黄门。
司马光说:孔子说:“推举善行,教育能力弱的人,人们就能互相劝勉。”所以,虞舜推荐皋陶,商汤推荐伊尹,邪恶不仁的人远去,是因为这两人品德高尚的缘故。光武帝刚刚即位,群雄竞逐,四海之内像滚水般沸腾。那些冲锋陷阵的人,有权谋而善辩的人,正为世人所敬重。而唯独光武帝能起用忠厚之臣,表彰奉公守法的官吏,从社会最底层选拔人才,安排在公卿首位。他所以能光复汉室,长治久安,是由于他知道首先必须做什么才能达到根本目的的缘故。
刘秀的将领们包围洛阳达几个月,因朱鲔坚守而未能攻下。刘秀因为廷尉岑彭曾经当过朱鲔的校尉,所以派岑彭前去说服朱鲔。朱鲔在城上,岑彭在城下,互相慰问欢谈一如过去。岑彭因而说:“我岑彭过去得以追随侍从大司马,多蒙大司马荐举为都尉,常想有以报恩。今赤眉已得长安,更始被张卯等三王所反叛而败亡,光武受命,平定了燕、赵,幽、冀之地已尽归其所有,百姓归心,贤俊之士云集,亲率大兵,来攻洛阳。天下的大事,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公虽然绕城固守,还将等待什么呢?”朱鲔说:“大司徒刘被害时,我曾经参与谋划,又曾劝更始不要派遣萧王北伐。我确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投降。”岑彭返回,把这些话向刘秀禀报。刘秀说:“做大事的人不计较小怨。朱鲔现在如果投降,可保全官职和爵位,怎么能够治罪呢?有黄河水在此作证,我决不食言!”岑彭又前去向朱鲔转告刘秀的话。朱鲔从城上垂下大绳子,说:“如果你说的确实是真的,请用绳子上城。”岑彭向前准备攀登,朱鲔看到他的诚意,就答应投降。九月辛卯(二十六日),朱鲔把自己反绑起来,和岑彭一起到河阳。刘秀解下他身上捆绑的绳索,接见了他,又让岑彭连夜送他返回洛阳城。第二天早晨,朱鲔和苏茂等带领全体官兵出城投降。刘秀任命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朱鲔后当少府,封爵世代相传。
杜诗字君公,河内郡汲县人。年轻时就有才能。担任郡功曹,有公正廉明的美称。更始时,征召到大司马府。光武即位,一年三次迁升为侍御史,负责安置召回洛阳的百姓。这时将军萧广放纵士兵,在民间横行暴虐,百姓们惊惶不安,杜诗命令晓喻无效,就把萧广杀了,回去后据实向刘秀作了报告。刘秀接见杜诗,赐给他官吏出行时作前导的棨戟再派他到河东,诛杀降服逆贼杨异等。杜诗到大阳,听说贼杨异等人准备伺机北渡黄河,就与长史迅速烧掉了杨异的船只,率领郡兵,率领骑兵突击队袭击叛军,斩杨异等。叛军全被消灭。拜为成皋县令,任职三年,政绩优等。再迁为沛郡都尉,又调任汝南都尉,所到之处都治理得很好。
冬季,十月癸丑(十八日),刘秀进入洛阳,临幸南宫,于是定都。
当初,侍中刘恭因赤眉立了他弟弟刘盆子为帝,就自缚了到监狱去请罪;听说更始失败了,于是出狱。步行追随更始到高陵,在驿站住下。右辅都尉严本怕放跑了更始后赤眉不会放过他,就率军驻扎在外面,名为屯兵保卫更始而实际上是囚禁他。赤眉传下书信说:“如圣公肯降,就封他为长沙王。但二十天后,就不接受了。”更始派遣刘恭去向赤眉请降,赤眉派遣其将领谢禄前往受降。十月,更始就随谢禄赤膊到长乐宫,将皇帝的印绶奉献给刘盆子。赤眉罪责更始,置于庭中,准备杀掉。刘恭、谢禄为更始说情,赤眉没有答应,于是把更始带去。刘恭追呼说:“我是极力护卫圣公的,请让我死在圣公前面。”拔剑要自杀,赤眉统帅樊崇等连忙共同把他救了,于是赦免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再次为更始求情,竟然封了更始为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住,刘恭也加以卫护。
刘盆子住在长乐宫,三辅各郡县和营寨的首领派使节进贡。兵士们每每在途中劫夺财物,又多次残暴地掠夺官民,官民因此全都又回到各自的营寨坚守。
三辅百姓不知应归附谁,听说唯独邓禹的军队连打胜仗,且军纪严明,于是全都扶老携幼,老远看见邓禹的军队即迎上前去,归顺的人每天以千数计算,部众号称百万。邓禹所到之处,都停车竖起符节,慰劳归顺的百姓。父老儿童满满地围在邓禹车下,没有不感激喜悦的。于是邓禹的威名震动关西。
各位将领豪杰都劝邓禹直接攻打长安。邓禹说:“不能这样。眼下我们的人数虽然多,可是能打仗的人少。前面没有可依靠的粮草,后面没有运送给我们的物资。赤眉军刚刚攻占长安,钱粮充足,锐不可当。一群强盗匪徒纠合到一起没有长远打算,他们钱粮虽然多,但变故太多,岂能长期固守!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地广人稀,粮食丰富,牲畜繁多。我暂且领兵向北,到粮多的地方休养军队,以等待赤眉军疲惫,那时才可图谋消灭他们。”于是率军向北到达邑。所到之处,各营寨郡邑全都开门归顺。
刘秀派岑彭攻打荆州一带的众贼军,攻下、叶等十余城。
十一月甲午(三十日),刘秀到达怀地。
梁王刘永在睢阳称帝。
十二月丙戌(十一日),刘秀返回洛阳。
三辅人民苦于赤眉军的暴虐,全都怜悯刘玄,想把他从赤眉军中救出来。张等深感忧虑,于是让谢禄勒死刘玄。刘恭连夜前往,收藏刘玄的尸体。刘秀听说,命邓禹把他安葬在霸陵。
范晔说:周武王阅兵于孟津,后来退师而还,是认为殷纣不可伐,伐纣的时机没有到来呢。汉代兴起,更始驱使轻锐狡黠乌合之众,人数还不到天下万分之一,而旌旗所到之处,书文传达的地方,莫不放下武器顿首归降,争着接受职命的。这不但是人们有怀念汉朝的思想,也是由于时机命运所促成的。首先发难的人很少不受害的。陈胜、项羽尚且没有成就帝业,何况庸庸碌碌之辈呢!
赵憙字伯阳,南阳郡宛人。年轻时就有节操。堂兄被人所杀,无子,赵憙只有十五岁,常想报仇。于是操练兵器结纳宾客,后来就去复仇。而仇家都病了,无人相抵抗。赵憙以为因病报仇把人杀死,不是仁者所为,暂且释之而去。回头对仇者说:“你们如果病愈,应远远避开我。”仇者都卧着叩头谢罪。后病愈,都自缚来见赵憙,赵憙不与他们见面,后来竟把他们杀了。更始即位,舞城大姓李氏拥城不降,更始派遣柱天将军李宝去招降,李氏不肯,说:“听说宛人赵氏有孤孙赵憙,信义著名,愿向他投降。”更始就征赵憙,赵憙还不到二十岁,既引见,更始笑着说:“还是个小孩,岂能挑着重担走很远吗?”即任为郎中,代理偏将军事,让他到舞阴,李氏就向他投降。赵憙因此进入颖川,攻击那些不肯投降的,到达汝南界,回宛。更始大喜,对赵憙说:“你真是名家的千里宝驹,努力勉励吧。”恰逢王莽派遣王寻、王邑率兵出关,更始就拜赵憙为五威偏将军,让他协助诸将抵拒王寻、王邑于昆阳。光武破了王寻、王邑,赵憙负了伤,有战功,回后拜为中郎将,封勇功侯。更始失败,赵憙被赤眉兵围困急迫,于是爬上屋逃走,与好友韩仲伯等数十人,携带小孩及体弱者,爬山越阻,直出武关。韩仲伯以妻子色美,担心有人强暴她,而自己受其害,想将妻子遗弃于道途。赵憙责怒不听,就以泥涂在韩仲伯妻子的脸上,把她载在小车上,自己以身推着小车。每次遇到贼,或欲逼迫,赵憙就说她得了重病,因而得免于难。既到了丹水县,遇到了更始的家属,都赤身露体满身泥污,饥饿困顿不能再前进了。赵憙见了悲感交集,所装衣帛资粮,全部给了他们,护送他们前行。宛王刘赐得到消息,派人迎接,送还故乡。
隗嚣回到天水,又招集部众,重整旧时功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的士大夫为了避乱,大都归附隗嚣。隗嚣热诚接待,像平民一样交为朋友。他任命平陵人范逡为师友,以前凉州刺史河内人郑兴为祭酒,以茂陵人申屠刚、杜林为治书,以马援为绥德将军,以杨广、王遵、周宗以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以安陵人班彪等为宾客,由此威名震动西方州郡,闻名于崤山以东。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祖父班况,成帝时做过越骑校尉。父亲班稚,哀帝时做过广平太守。姑姑是孝成班婕妤。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他的先祖赵奢为赵将,爵号马服君,子孙因以为氏。马援年轻时,因家庭贫困,辞别哥哥马况,准备到边郡一带种田放牧。马况说:“你是大器晚成的人,能工巧匠不把未雕琢的玉石拿给人看。权且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于是马援到北地种田放牧。他常对宾客们说:“大丈夫立志,穷困的时候应当更坚定,年老的时候应当更雄壮。”后来,他拥有数千头牲畜,数万斛粮食。不久又叹息说:“增长财富,可贵之处在于能够赈济施舍,否则的话,不过是守财奴罢了!”于是把全部家产分送给亲友故旧。得知隗嚣礼贤下士,就去投奔他。隗嚣十分敬重马援,让他参与筹划决策。
窦融字周公,扶风平陵县人。七世祖窦广国,是孝文皇后的弟弟,封为章武侯。他的高祖父,宣帝时以吏二千石从常山迁来。窦融从小就是个孤儿。王莽居摄年间,为强弩将军王俊的司马。东击翟义,还攻槐里,以军功被封为建武男。妹妹为大司空王邑的小妻。家住长安中,出入贵戚,交结乡里豪杰,以任侠行义驰名;然而服侍母亲兄长,抚养弱小的弟弟,在修仁行义。
王莽末年,青州、徐州一带贼起,太师王匡(王舜之子)请窦融为助军,一起东征。等到汉兵起,窦融又从王邑败于昆阳下,归长安。汉兵长驱入关,王邑举荐窦融,拜为波水将军,赏黄金千斤,引兵到新丰。王莽败,窦融率军降更始大司马赵萌,赵萌以窦融为校尉,很器重他,举荐窦融为巨鹿太守。窦融见更始新立,东方还在扰乱,不想出关,想到高祖父曾为张掖太守,从祖父为护羌校尉,从弟也为武威太守,几代人都在河西,知道当地的风俗习惯,就独对兄弟们说:“现在天下的安危还不可知,河西富饶,以黄河为带很是牢固,张掖属国有精兵万骑,一旦发生紧急事变,杜绝黄河渡口,就足以自守,这是我们遗留子孙后代的好地方啊。”兄弟们都同意。窦融就在当天求见赵萌,辞去巨鹿太守,要求到河西去。赵萌向更始说了,于是得为张掖属国都尉。窦融大喜,即带着家属到西北去了。到了张掖,安抚结交当地豪杰,与少数民族和睦相处,很得四方民众的欢心,河西很快地归附于他。这时酒泉太守梁统、金城太守厍钧、张掖都尉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和所有州郡豪杰,窦融都与他们厚交善待。梁统,字仲宁,安定乌氏人。他的祖先是晋国大夫梁益耳。
等到更始败,窦融与梁统等计议说:“今天下扰乱,不知结局如何。河西险要处在羌胡中间,不同心协力就不能自守。权力都是一般大,又没有一个统率。应当推举一人为大将军,共保五郡安全,以观察时局的变化。”商议之后,对大将军人选互相谦让。按位次排列,大家推选梁统,梁统坚决推辞道:“从前陈婴不肯做王,因为老母在世。现在我内有尊亲,又德薄能少,的确不能胜任。”窦融世代任河西官吏,受大家敬重向往,于是就共推窦融代理河西五郡大将军职务。这时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都是孤立无所党属,就共同以书信告示他们,二人即解下印绶辞去。
于是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厍钩为金城太守。窦融仍居属国,兼任都尉职务不变,配备从事监察五郡。河西民俗朴实,而窦融等政治也宽和,上下相亲,安然富裕。修兵马,习战射,明边防烽火警报,遇到羌胡侵犯边塞,窦融经常亲自率军与诸郡一起赴救,都能如期到达,常常打败入侵者。后来匈奴也吸取了教训,很少再来侵扰。而依附在塞内的羌胡都震慑亲附,安定、北地、上郡等地遭到凶饥的流浪人口,都络绎不绝地来归。
卢芳字君期,安定郡三水县人,住在左谷中。王莽时,天下都思念汉德,卢芳于是诈称自己是武帝的曾孙刘文伯。说曾祖母匈奴谷蠡浑邪王之姊为武帝皇后,生了三个儿子。遭了江充之乱,太子被杀,皇后获罪死,中子次卿逃亡到长陵,小子回卿逃到了左谷。霍将军立了次卿,迎回回卿。回卿不出,因此住在左谷,生子孙卿,孙卿生子文伯。卢芳常用这些话欺骗迷惑安定之间。王莽末,就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更始到长安,征卢芳为骑都尉,使他镇定安抚安定以西。更始失败后,三水的豪杰们共同计议,以卢芳是刘氏子孙,应当继承宗庙,于是共立卢芳为上将军、西平王,派遣使者与西羌、匈奴结交和亲。单于说:“匈奴本与汉约为兄弟。后来匈奴衰弱了,呼韩邪单于归顺于汉,汉为其发兵加以保护,单于世世称臣。现在汉祚也中绝了,刘氏来归我,我也当立他,让他尊敬事奉我。”于是使句林王率领数千骑迎接卢芳,卢芳与兄卢禽、弟卢程都到了匈奴。单于就立卢芳为汉帝。以卢程为中郎将,率领匈奴骑兵回到安定。
刘秀因为关中还未平定,而邓禹久不发兵进攻长安,写信责备他说:“你作为大司徒,应是圣明的唐尧;亡命的贼寇,应是暴虐的夏桀。长安城的官民们担惊受怕,无依无靠,你应该抓住时机进军讨伐,坐镇抚慰长安,维系民心!”邓禹还是坚持以前自己的意见,另去攻打上郡各县,继而征兵运粮,返回大要。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同守邑,二人因争权而互相攻打。冯愔于是杀了宗歆,并乘机反过来攻打邓禹。邓禹派人向刘秀报告。刘秀问使人:“冯愔最亲近的人是谁?”使人回答说:“是护军黄防。”刘秀估计冯愔、黄防两人不可能长久和睦,势必互相冲突,因此回答邓禹说:“逮捕冯愔的人,一定是黄防。”于是刘秀派遣尚书宗广持符节前往招降。过了一个多月,黄防果然抓获了冯愔,率领他的军队回来请罪。刘玄的几位将领王匡、胡殷、成丹等全都到宗广处投降。宗广和他们一同东归。走到安邑,王匡等半路上打算逃跑,宗广把他们全部处斩。
冯愔叛变时,曾领兵向西攻打天水,隗嚣迎击,在高平打败冯愔,夺得全部辎重。于是邓禹代表皇帝派遣使者持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能够全权处理凉州、朔方的事务。
腊祭这一天,樊崇等设乐举行大会,刘盆子坐在正殿,中黄门带兵站在后面,公卿都列坐于殿上,酒还没有开饮,其中一人拿着刀笔写了名帖准备庆贺,其余不会写字的人都站起来请人代写,一堆一堆地屯聚在一起,互相背靠背,大司农杨音按剑骂道:“各位公卿都是老佣人!今天设君臣之礼,反而更加混乱,儿戏也不会乱成这样,都可击杀。”互相争吵打斗,而兵众们也各越过宫殿、斩断关卡,闯进宫殿抢夺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稚听到消息,立即带兵而入,击杀百余人,才安定下来。刘盆子惊惶恐惧,日夜啼哭,单独与中黄门同起同卧,只能上观阁而不闻外面的事。这时住在皇宫旁舍的宫女还有数百上千人,自从更始失败后,被幽闭在殿内,掘庭中芦根萝卜捕捉池鱼来充饥,死了就掩埋在宫中。有些过去在甘泉祭神的乐师,还在一起击鼓歌舞,穿着鲜明的衣服,见到刘盆子叩头说肚子饿。刘盆子派中黄门送米给他们,每人得数斗。后来刘盆子走了,都饿死在里面出不来。
早先,光武派遣宗室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刘延不能进。田邑迎接母弟妻子,被刘延所俘获。后来田邑听说更始失败,就派遣使者到洛阳呈献珠宝马匹,即被拜为上党太守。因而派遣使者招降鲍永、冯衍,鲍永、冯衍怀疑不肯降,而忿怒田邑背弃前约,冯衍就写书信给田邑说:“听说晋文公出奔而狐偃却表达了他的忠心,赵武逢难而程婴却表明了他的贤德,他们二人的义气是很恰当的。现在三王背叛,赤眉危害国家,天下到处蠢动,社稷颠覆陨灭,这正是忠臣立功之日,志士驰骋之时哩。你伯玉被擢选为太守,镇抚大郡。上党这个地方,有四面险塞之牢固,东带三关,西面为国之屏蔽,为什么举手交给了强敌,开天下之纷争,借仇人之刀来杀人,难道不悲哀吗?我听说,屈膝为臣,没有二心;虽然只有汲水的小智,也能谨守汲器而不借给别人。
所以晏婴被劫参加崔杼的盟会,崔杼以戟剑相威逼,晏婴还是不改口屈从;谢息拒守成阝邑,虽然孟孙以晋师难拒相威胁,谢息仍不肯弃守成阝邑。这样看来,内没有钅句颈之祸,外没有桃莱之利,而身受叛人之名声,蒙受降城之耻,我实在为左右羞耻。且邾大夫庶其窃邑叛君,以求大利,《左传》认为是贱而必书;莒大夫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灭。是以大丈夫动则思礼,行则思义,没有违背这个而身名能保全的呢。为你伯玉深入设计,最好是与鲍尚书同心戮力,显忠贞的节气,立超世的功劳。如果以尊亲被囚禁的原因,能弃官投命,归附于尚书,大义既全,敌人也可以缓怨,上不损剖符之责,下足救老幼之命,伸眉高谈,无愧天下。如果是为了贪图上党太守的权力,爱惜全邦的财物,我恐怕伯玉会重蹈赵王因小失大的忧患,上党将再有从前的灾难。
以前晏平仲接受吴国的公子札的建议通过陈桓子交还了延陵的政权和封邑,因而免于栾氏、高氏发动的祸乱;而耿林父违反了叔孙穆子的劝戒,陷于终身之恶。我想伯玉听到这些至理名言,必然深入于心,自然不是环城而坚守,就是策马而不顾了。圣人转祸而为福,智士因败以成胜,愿你自强于时人,不要苟同于流俗。”
田邑回信说:“仆虽驽钝怯弱,也是想做人的哩,难道是苟且贪生怕死的人吗!曲戟在颈,不变其心,这正是我的志气哩。以前,老母诸弟被执于军,而我安然不顾,这难道不是重节气吗?假使一个人居于天地之间,把寿命看得贵如金石,想要长生而避免陷于死地就可以了。现在百岁寿龄,没有人能达到,老年壮年之间,距离有多大呢。如果更始政权还在,忠义可以建立,虽老母受戮,妻儿身首横分,也是田邑愿意的。近来,上党狡贼,大众围城,义兵两辈,入据井陉。我田邑亲自击溃敌围,抗击宗正刘延,自己估计从智力能力看,并不是不能抵御。然而我知道更始已死于兵乱,新帝司徒邓禹已平定了三辅,陇西、北地从风响应。
事实非常清楚,即使是日月之经天,河海之带地,也不足以相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的存亡,真可说是命中注定。我田邑虽然死,能改变这种命运吗?从人道的根本来讲,有恩有义,义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是大义,母子是至恩。现在故主更始已死,还为谁去尽义呢;老母被拘执,从报恩来讲应当留下。而你却严厉指斥我是贪权,引诱我策马反正,以为只要抑制利己之心,就将策马而不顾,这是多么的愚蠢呢!我田邑年已三十,做过卿士,从性情上讲少有嗜好欲望,讨厌多事妄为。何况现在位高身危,财多命险,我自己深知,还要别人来疑惑干什么呢?鲍永与你冯衍,拥着符节印绶,自相署立为官,以前仲由使门人为臣,孔子讥笑其诈为欺天。
鲍永据位两州,外加一郡,更始败,河东诸国叛,鲍永不加征讨,黠贼围攻上党,不见鲍永发兵相救,刘延临境,鲍永亦莫能援。兵威受了屈辱,国家权威日损,三王背叛,赤眉危害更始,未见鲍永有兼行倍道的勤王之举,像墨翟那样手足磨出厚茧也要救宋,申包胥茹辛含苦也要存楚,卫女许穆公夫人思归吊其兄的志节一样。
更始已亡一年,还莫知定所,空想妄言,苟安鄙塞。没能侍生,怎能侍死?不知为臣,怎知为主?难道是臣子当厌了,想当君父吗!想摇撼泰山而荡过北海,事情不会成功,身体陷于危困,希望你细细想想我的话。”冯衍不听从。
有人造谣说更始随赤眉在北面,鲍永、冯衍相信了,所以在界休地方屯兵,正要移书上党,说皇帝在雍,以惑乱百姓。鲍永派遣其弟鲍升及子婿张舒诱降杀回涅城县,张舒家在上党,田邑将他全家囚系。又写信劝鲍永投降,鲍永不答,自此鲍永与田邑结了怨。田邑字伯玉,冯翊人,后来任渔阳太守。
刘秀又派谏议大夫储大伯持符节征召鲍永。鲍永不知道更始朝的存亡,心怀疑虑不肯归顺,逮捕囚禁了储大伯,派使者骑马驱驰到长安,探听虚实。
本年,派人前去迎接阴丽华以及自己的姐姐湖阳公主、妹妹宁平公主一起来到洛阳。刘秀封阴丽华为贵人。更始朝西平王李通先前娶宁平公主为妻,刘秀征召李通,任命为卫尉。
阴识字次伯,南阳郡新野人。是阴丽华同父异母的哥哥。其祖先出自管仲,管仲的七世孙管修,自齐国到了楚国,为阴大夫,因而改为阴姓。秦汉时,开始定居新野。刘伯升起义兵,阴识这时游学在长安,听到了,弃学而归,率领子弟、宗族、宾客千余人前往会见伯升。伯升就以阴识为校尉。更始元年(23),迁偏将军,跟从攻宛,分别降服新野、淯阳、杜衍、冠军、湖阳五县。二年,更始封阴识为阴德侯,行大将军事。本年光武征诏阴识,随阴贵人到,拜为骑都尉,更封阴乡侯。
当初,刘玄任命王闳当琅邪太守,张步占据琅邪郡抗拒王闳。王闳劝谕招降,先后获取赣榆等六个县。他聚集兵力同张步作战,不能取胜。张步接受了刘永任命的官职以后,就在剧县训练军队,派出将领攻打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全部陷落。王闳的力量不能和他对抗,于是到张步的驻地见张步。张步安排大军列队,迎见王闳,发怒说:“我有什么罪,你先前攻打我那么厉害!”王闳手按着剑柄说:“我奉朝廷的命令到任,而阁下领兵抗拒,我只是攻打贼寇罢了,叫做厉害呢!”张步起身跪拜谢罪,设宴和王闳一起喝酒,待他为尊贵的客人,并由他掌管本郡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