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男，杀手。

  一念是我自己起的名字。也是主人的小名。至于我的性别，我也是自己选的，我觉得做男人更方便行走在人群里。

   我喜欢做杀手，一单生意够我这样清寡的人过活好几年。虽然我没钱照样能活的很好，但我既然选择做人，尤其做一个男人，没办法，我还是需要像其他男人一样显得自己成功，需要钱来傍身嘛！

  我很话唠，哈哈。明天有一单生意要谈。我抽了几口烟，看着窗外霓虹璀璨，有点怀念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候。现在的人把那个时候叫做“古代”。

   主人叫顾秀睿， 老夫人很心疼他，小名起了一念，让主人时时记着家里人的挂念。主人7岁，上山学艺。

 他根本顽童一枚，师父根本不管他，任由他去。

  师父不管他，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是小顽童，黑眼珠子一转，便逃了师父法眼。第二，这师父不像其他师父，天天跟你讲各种章法，喊你练功。他说:本性和天意，都要随一随的，不然要累死我这老骨头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过40出头的年龄。

  不过，师父第一次见主人的时候，规矩还是立了:主人每天必须和他走半个时辰的路去山顶打坐。打坐一个时辰还要风雨无阻，除非风能拔起树大雪过膝盖。

 然后师父把我交给了秀睿，他成了我的新主人。

  彼时，我是一把利剑。可我从来也不知道尘世的味道。如果那时的我也有年龄的话，比秀睿还要大3岁。

  他太小，我被束之高阁。我永远都记得他说:师父，我再长大一岁就可带着星暮剑了吗？每年生日他都会问，每年师父都说是的。一直到他十二岁。

     电话响了，把我的思绪从古代拉了回来。美丽打来的，让我接收猎物的详细资料。美丽真的叫美丽，姓程。只是她本人和美丽不太沾边，每次见到她，我总是忍不住想要帮她联系个整形医院什么的。最无奈的是她有一双柔弱纤细的手，有点像画像里观音的手。

   就是这么一双手，每拨出一个号码，就会毁灭一个生命，甚至和这个生命牵连的其他生命。所以，我原谅了美丽并不美丽的现实。安心的接活。

  这次的目标有点大。我得好好计划一下。这个人有两个不同于其他目标的特点:第一他才二十九岁，第二，他没有亲密的女人，就连他的母亲，他也是每周去看望一次，吃一顿便饭。我一度以为他喜欢男人，因为他没有父亲兄弟，可他一直独来独往。和同事礼貌和睦。简直堪称完美！

   我还了解到，他高中时有个要好的兄弟，好到一起追喜欢的丫头都不吃醋。搞得跟韩剧里的男一男二一样。还有，这一次，美丽没告诉我东家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除了东家，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理由。有好多的人，死的莫名其妙，比如，我杀过一个女人，原因不过是女人不想按东家的意思，穿紫色的外套。从来不穿。即便她是被东家包养的。她留住了个性，却丢了性命。不知值不值得。

  我在跟踪了19天后，杀了他。完美的男人都很好杀。我在他常去的饭店，在他要的晚餐里，加了足够的安眠药。是的，有些人真的很好杀。他太简单，我不必复杂。

    他的葬礼，也很简单。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是第一个，我去参加葬礼的人。葬礼上了，只有十几个人。有一个男人，我跟踪他的时候，从来没见过，电话记录也没有。我想是他那个高中时的兄弟吧。

   日子继续着，我依旧偶尔接活，大部分时间，我会呆在房间里回忆过去。

   主人16岁，带我下山。他是官宦家的孩子，因为在山上学艺，在那样的家里，显的灵气几分，不像其他官家子弟或是顽劣或是太过工整。

   时光总是不经意，转眼主人到了成亲的年纪。老夫人千挑万选，终于选了世交李大人家的千金，李玉珠，做了主人的新娘子。

   少奶奶人如其名，璞玉般的心性，宝珠般的光彩面容。又有些才气，和主人也是有说有笑，郎情妾意。

    有时候，我经常在梦里，看到主人。他带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我在梦里也经常回到过去的地方。每每醒来，我知道，我真的是太想念过去了。

   有时候，我也有点恨自己，何必执念，原来做人诸多麻烦。

   直到有一天，美丽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敲了我的门。

  看到猎物的照片，我有点心惊。是葬礼上的高中同学！

  美丽悠悠然的抽着烟，告诉我东家的要求很简单，死，全尸。尸体送到市里最大的医院。之前说过，东家的理由外人很难知晓。死了要尸体的也是极个别。

  好吧，干活。这个男人也很简单，我喜欢简单的猎物。因为好开工好善后嘛。

   他比上个猎物正常的多，起码有个女朋友。是跟踪他第5天的时候，他们见面了。在火锅店，我们擦身而过。她让我想起少奶奶。眼睛清澈，温柔可人。我突然觉得杀了猎物，这女人必定不幸。

     美丽的女人或许真的薄命，就像少奶奶。在主人家的日子，是我生生世世都深刻于内心的。秀睿27岁的时候，朝廷发生变故。老皇帝的弟弟，逼宫成功。新皇帝为稳固政权，当然要杀伐杀伐。顾家因是没什么大权的文官又受百姓拥戴，保住了性命。被贬庶人。少奶奶惊惧成心病，第二年春天就离开了主人。少爷很辛苦，多亏他在山上修炼那些年，到底是挺过来了。

    少奶奶离开后，主人带着我又上了一趟山。感觉岁月对师父格外开恩，他和我们当年离山时的模样毫无差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看秀睿的眼神。他们又去了打坐的地方，聊了许多。在离开的时候，师父对秀睿说：你的剑沾了人气，不要随手乱放，也不要赠与他人。主人很无奈，除了练习功夫，我从未离开过剑鞘，也从未尝过人血的味道，怎么就沾了人气呢？我也很奇怪师父的叮嘱。

   今天，我的猎物与他的女朋友又约会了。我看着那个女人，总是会恍惚，总觉得我杀了这男人，会对不起她。可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和她相似的人或者气息，她肯定不是我需要顾忌的人。而我的猎物，和她一样。我没有不杀他的理由。难道我对她一见钟情？答案很清楚，我没法爱上任何人，存在到现在，也不过是想看看人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我的主人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要不然，我得爱上多少人呢！

   时间跑的最快。已经20天了，我的时间不多，东家我要交货。原本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接完美丽的电话，我有点明白了自己奇怪的行为了：这个猎物和他的女人，打情骂俏的时候，让我总是想起秀睿和少奶奶。然后想想，我沾上人气，或许就在那个时候。作为一把利剑，我对自己很无语，当剑的时候未曾杀人，就连老鼠都未曾斩过一只，可现在作为“人”，却杀了不少人。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该叹呢！

   第36天，我交货了。东家很满意。我请自己大吃一顿。做人也是有诸多乐趣。比如大朵快颐的时候，比如穿漂亮衣服的时候。

   在交货半个月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想着美丽又要亲自来，不太想见到她。开了门，却不是美丽，是高中同学的女朋友。她来找我干什么！她怎么有我家的地址！

   她说:你好，星暮。我顿时脑袋空白，我从来没用过这个名字！我离她很近，她没有任何我熟悉的气息！她也不是真正的人类吗？还好我是个杀手，冷静如常的告诉他:我不叫星暮，我叫一念，姓白。您找错人了。

  她依旧带着淡淡的浅笑，只是回我一句：谢谢你，在医院收到货，很满意，特地登门道谢而已！我再次空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杀自己的恋人，就连我这个杀手都为止动容的人，为什么要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