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都十年到十三年，经历了一场天灾，久旱粮尽，哀鸿遍野。
十三年，苏睿恰好十三。母亲重病，小弟出生不足半年，家中口粮都省下来给了小弟和母亲。苏睿像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皮包骨头，面色蜡黄，唯有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让人觉得这小丫头蛮机灵可爱。
苏睿的家在栢县以东十里，是一个颇为荒凉的小村庄，连年旱灾加之重税，村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差不多算是个空村庄。
没有伙伴没有娱乐，苏睿常偷偷跑到废弃的学堂里，拿着先生留下的一堆书翻来覆去地看，起先不认识的，都会回家问母亲，渐渐地，学堂的启蒙读物都被她读了好些遍。
二
十三年七月某夜，苏睿趁着父母亲和小弟睡着，留下一封信，告诉母亲自己要去栢县寻找粮食，会尽快回家，勿念云云，拿着自己的一个防身铜钗，离开了家。
路上，听闻几个邻村的人说栢县禄寿粮堂的老板拿出自己粮仓里的一些陈年旧米分发百姓，现下脚程快点还能领到粮食。
苏睿握了握拳头，加快了脚步。一天后，晨光熹微之时，苏睿终于到了县城，又饿又累，摇摇晃晃地跟着一群人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远远看见一条很长的队，前面有白花花的米粒在发着光，苏睿心道，是了，就是这儿。
她攒起体内最后一点力气，飞快跑到队伍后面，排着队，大脑昏昏沉沉地，意识也渐渐抽离，她强咬着牙，想象着带粮食回家后母亲开心的表情。
三
顾明北大闹半个月之后，顾父终于同意拿出陈粮救济百姓，这是第二天，难民太多，本就不多的存粮也快发完了。
中午时分，顾明北看见一个小小的丫头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面前，自己手里的粮食还没递出去，这小丫头便咚的一声，横在了地上。顾明北吓了一跳，连忙让小六帮忙送这丫头去看医。
傍晚时分，粮食分尽，顾明北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空气里一阵阵的热浪，仿佛在说，久旱逢甘霖，旱的还不够久呐。
顾明北回到家里，小六支支吾吾地说那丫头是饿坏了加之走了很远的路身体疲惫，医生开了点补药后，便带回来歇着了。
顾明北点点头，脚步不停地回了书房。
没多久，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有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是你救了我吗？ ”
顾明北笑着打开了门，“是啊，小丫头。”
月色下，顾明北站在门口，屋内暖光的烛光从背后打在他身上，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神，苏睿有点呆了，“你是， 天上的人吗？”
顾明北一愣，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不错， 你怕不怕？”
苏睿绕过他进了屋子，“不怕，书上说，……”说了一半，她便激动地指着书柜说，“哇，好多书，这，这都是你的吗？”
顾明北点头。
“能不能借我看看？”苏睿有些忐忑地问。
顾明北有些讶异，“你看过什么书？”
“嗯，学堂里老先生的书，什么三字经，道德经，还有好多诗词……”
“小姑娘，你叫什么？家在哪？可还有什么人？”
“苏睿，母亲说，我们在城东，家里没有粮食了，母亲和弟弟都生病了，父亲要照顾他们，还要去山上找吃的东西，可是……我觉得，自己得帮他们做点什么，所以……”
“所以，你是偷偷溜出来的？”
苏睿睁大了眼睛，半会，点点头，“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留了信给母亲……”
顾明北笑了，“坦诚的好孩子，这样吧，我明日陪你一起回家，顺便带点粮食和常见的草药给你父母，怎么样？”
苏睿心想，这个人不仅长的好看，有那么多书，还是个大好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