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物转星移中渐行渐远,春花一梦,流水无痕,经历太多薄凉的日子,夏,依旧带着温热的气息与你相遇。
你坐在池台边上,双手托腮。
一片洼地波光粼粼,岸边的绿草茵茵,月光如玉。
你忘了上次独自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只觉得今晚适合出来静静。白天一晃而过,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今天明显体味到另一番滋味,让你觉得不太一样,每次都是经历过的一件事情它会幻化为一种感受,然后在内心酝酿滋生,翻涌出与事情本身有关的各种想法。静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叫或狗吠,空旷而动人。夜已黑,很多人已经入睡。
这片洼地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了。它远离户区,所以有了份清幽的意蕴。仔细瞧瞧周围,户区紧傍一个连绵东西方向的山峦,山影的黑和稍稍深蔚蓝的夜色勾勒出山峦的轮廓,曲折蜿蜒。山下的户区映出几点零星的光点,这片洼地就在户区地势较低的正前方,左右生长着层次不齐的松树。它特有的松香,在夏天会弥散在整个村落,而在夜里,松香伴随着泥土的气味更觉得清新。洼地看起来是长条形的,周边的绿草半米来高,有墨绿深绿和浅绿色的,黄绿色的水在月光中星光点点。洼地后面是地势平缓的慢坡地,再远处是大片的果树园和种了麦子或其他谷物的田地。
你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见识了它各个季节的变化。小的时候和玩伴来过,自己一个人也来过,到现在的十七岁,一个人又来到这里。
你,今年十七岁。
双手托着腮,眼睛盯着前面的一簇花。蓝色的花四五朵一簇,花苞有三厘米长,长开的时候有五片花瓣,是爷爷最喜欢的花。他已经走了有两年时间了。奇怪的是每次看到那个蓝色的花,你都会想到爷爷,他曾经眼带笑意的摘下花,对你说这个花两朵对在一起可以发出好听的声音。你很多次的模仿他,两朵花轻轻碰在一起,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它却有着神话传说一样令人信奉的魔力,经久不衰。
两年前,杉杉姐生病。她生病中的每一个日子,你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或许在特殊的时刻,时间才会变得清晰动人。就像爷爷在偶然间带给你蓝花的传说;就像他在坐不稳倒下去还呵呵笑的时候,那个时刻,时间像是可以永恒。你永远可以回到当初,还原原来的一切场景,回味当时的所有感受。时间就是这样具有相对性的吧。杉杉姐瘦弱单薄的身体经常歇息在走廊下的吊床上。她身体生病,从此心态好像也发生变化,变得沉默了许多。
杉杉姐是你最不想看到离开的人。十七年时间仿佛倏然走过来却在两年前变得真实了起来,才能深刻感知时间忽然变短,忽然又显得弥足珍贵,有时候又觉得变得有味而含义深刻。杉杉姐十九岁,笑起来嫣然动人。村落在十七年时间好像变了很多,却也没怎么变化。她由扎小辫笑意盈盈的女孩变为静然寡欢的人。麦田依然每年由绿变得灿黄,由清新味渐渐有了悠悠的麦香味。然而看似不变的事物其实都在发生着变化。谁能阻止这些变化的发生呢?
你有很多事情不能理解,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为了杉杉姐放弃继续去外地上学,这是你所想出来的最好的选择,可是却遭到了很多的反对。反对又有什么作用? 它往往只能改变的是心情,却改不了选择的初衷。 因为,选择无所谓对错只关乎它的价值。在你的世界里,陪伴就是你所给于的价值所在。 人很多时候都不会是理性的,感性才是最直接的表达。
走廊里的吊床经常被阳光晒得暖暖的,四根黄褐色的麻绳轻松的拉起松树木的床板。床头的灯在夜晚照在松树木的地板和吊顶时,顿时呈现出一幅柔光熠熠的画面。两年前,杉杉姐在门口看到爷爷从医院送回来已奄奄一息,突然脸上便显出难以自制的悲恸。原来身体瘦弱的她从此便失去了任何疾病的抵抗能力。
坐在吊床的她,显得无助而落寞。你曾记得她甩着辫子牵着你的手走过田埂,偏着头说阳光好暖。
你侧着脸,正对着她说,我陪你。
夏夜清新怡人,你在这里陷入无边的漫游。很多事你尚不曾理解,就像顷刻间化为回忆的亲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错失?杉杉姐如果有一天也成为回忆,是回归还是永远的遗失?时间的单向性终究让我们回不到过去,而回忆恰恰只是对过去一些感受的重温而已。
所以,永恒在有限的人生里并不存在,而相对性的意义就在于,有你在的此刻,便可以有了永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