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有一颗坏牙已经很多年了,本想早点拔掉,亲朋好友都劝我不要拔,“拔掉一颗牙其它牙就都松动了,谁年纪轻轻就拔牙啊?”我本就没有主见,一想不拔就不拔吧,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这颗坏牙开始发威是在我怀孕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疼痛,没有任何预兆,就像有根针在有规律地刺痛牙龈,这种痛恐怕只有真正牙疼的过的人才有体会吧。但是就算再疼,为了肚子里宝宝的健康我还是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晚上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告诉自己睡着就不疼了,于是牙疼一下就数一个数,忘记数到多少终于睡着了。人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就是这种时候,明明知道有办法可以解决却不能采取任何措施,没有人可以帮助你,也没有人与你有同感。每天盼着就像突如其来的疼痛一样在下一刻疼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终于在疼了一个星期以后,某一天早晨醒来牙不疼了,我兴奋地告诉家里的每个人。我发誓生完孩子的第一件事就要拔牙,不过“好了伤疤忘了疼”可能是所有人的通病吧,在孩子快两岁的时候,就在昨天,那颗坏牙终于不能再作威作福了。

     就像是考试完老师即将宣布成绩,那种既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的心情和拔牙前真是一样一样的。终于要拔牙了,首要问题是去哪里拔,老公说去专门的牙科医院,那里应该更专业,在路过一家牙科医院时看到大厅的椅子上坐满了护士,我们立刻改变了主意。从众是人类的本能,即使两家医院在环境、医德、医术、价格等等方面不分伯仲,细微的差别我们普通人当然无法察觉,在人的潜意识里总是倾向于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于是最容易分辨的人流量成了我们选择的唯一标准,这应该就是“医托”、“饭托”各种托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的最主要原因吧。我们最终选择了一家已经很有历史的综合性医院,当然那里人流量非常可观。

     刚走到牙科门口正好碰到医生出来送一位病人,看见是一位女医生我立刻放心了不少,不是对于性别有歧视,主要是一想到一位满脸胡子、长得又高又壮的男医生把我的坏牙一下子拔出来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得不承认我有强迫症,我印象中的男医生也不是长那个样子,但是一想到拔牙我的脑海中就会出现这种形象。“怎么了?”“我要拔牙。”“过来看看你的牙。”医生拿个手电看了一眼,“可以拔了。”“医生,拔完可以吃饭吗?”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如果饿一顿还可以接受,得饿一天的话我肯定不拔了。“可以吃饭。”“医生,会疼吗?”“拔的时候打麻药不疼,拔完以后会疼。“那得疼多长时间,会有多疼,要是太疼我就不拔了。”估计医生都快崩溃了,“就是疼今天,明天就好了,拔不拔自己决定。”“好吧,那我拔。”

     医生让我坐在一张可以躺的椅子上,我的头上方有许多东西,不过我只认识那盏灯,右边摆着拔牙的工具,左边是水龙头和一个像脸盆一样的东西。然后在嘴的外边和坏牙处各打了一针麻药,此刻我想的只有一件事,我本就不高的智商又要下降不知多少了。打完麻药最恐怖的时刻终于到了,医生拿了个和夹子类似的东西使劲往外拽,拔不出来还得拿锤子敲几下,我想拔牙难道就这样没有技术含量吗?和拔一颗地上的钉子好像没有区别,中间医生还不断问我疼不疼,估计是看我的表情太痛苦了。我已经竭力控制不要让自己的表情那么扭曲,可实在是不由自主,大家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有个人在你的嘴里又是锤子又是夹子,一会儿敲一会儿拽,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慢慢地我也能感觉到医生有点紧张了,因为她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着急,不像刚开始那样悠闲。用外表和语言来判断一个人是最无力的,就像是在一个舞会上看表面所有的人都拥有光鲜亮丽的外表、优雅的举止,我们根本无法看出他们的气质好坏或者此刻的心情,不论是发自内心还是强颜欢笑,他们似乎从头到尾都很高兴,好像所有人都拥有非凡的气质,但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他们无意识的一个动作或者是在洗手间听到他们的谈话或电话内容,我们会发现有的人真的是徒有一个漂亮的躯壳,有的人内心痛苦还是强装笑脸。所以医生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紧张使我也变得紧张起来,终于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医生让我看那颗完整的坏牙。她说这颗牙真是不好拔,看到被医生放到盘子里的那颗坏牙,它已经只剩半颗牙了,黑色的部分已延伸到牙根处,我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拔一颗牙就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它却真真切切是那一刻的感受。

     这颗坏牙就像是我们的懒惰、欺骗抑或是性格上的某种缺陷,我们渴望改变却又害怕改变,我们迟迟不愿付诸行动,总想着再拖一天也没关系,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们只想享受改变后的结果却不愿承受过程带来的痛苦,这当然不可能。我不期望能经历不能承受之痛苦而成为一代伟人,只愿改变可以改变的小毛病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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