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爸妈脾气不好,只要心情不好不管有事没事总会冲我发脾气,就像暴君实行的专制。也或许是教育的缺失,父母都是小学二年级都还没毕业的,缺少对家庭教育的重视。责怪命令使然下的孩子难免自卑,脾气怪。
家里距离小学太远,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半晌了才慢悠悠地到学校,路上看看麦田,看看行人,偶尔会有整齐排列的几棵树随着我的走远变换行列,好一场精彩绝伦的视觉盛宴,有时候甚至无聊到数从自己座位到家里的步数。羡慕初中住校生,不用走那么远去学校。整天稀里糊涂地没人管的孩子,上课老师不管,放学爸妈不问,成绩在班级一直稳居倒数一二。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下课,一个人回家吃饭,也不懂友谊,和班上每个同学都能寒暄片语,却也没有和哪个同学很投机,更没有惺惺相惜形影不离的朋友,现在想想或许是孤独到有点孤僻了。
小时候爸妈总是很忙,喂猪,拉砖,拔草,出差,感觉和我说会儿话都是在浪费生命。于是我就一个人玩,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听。也无暇顾及我的学习,对我的不管不问早已习惯,不过好在父母对我的教育经费支出一点都不含糊,每每老师让买什么资料我总会第二天乖乖把钱呈上,当然了,假借资料之名问父母要钱买零食也是常有的事。
三年级学期末时,老师问我是想升级还是留级?可怜我对自己去留没一丁点概念,就弱弱地说了句我也不知道,老师说那你留一年吧。什么鬼留就留喽!也就在留级的这一年成绩慢慢提升了,一次次地也能带着奖状回家了,很是开心。四年级的语文数学老师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他们几乎每节课都会夸我的字漂亮,可我丈二和尚一样看不出我的字哪点好看,感觉有点虚有其名但又不想让老师失望,于是买了本字帖天天练,练的失去了自己原有的字形。
小时候爸妈总是吵架,经常半夜被他们的争吵声吵醒,刚开始的反应是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后来稍稍敢说话了,会去理论几句企图劝和,发现并无作用后干脆蒙头大睡,这个世界都与我无关。有时候听见他们吵架甚至生气地说“你们干脆离婚算了”,崩溃到极点。有多想离开家就有多想赶紧升初中,这样每周回家一次就不会这么烦心。
终于我升了初中,成绩稀里糊涂地保持着,进了年级中的快班,初中的神秘被我一点点看穿,开始羡慕高中的孩子,可以坐公交车进城里上学。初二的班主任上班第一年带我们,视我们四个为宠儿一样,每每遇到其他同学解答不了的问题,总是让我们几个代为解答,好在我们几个也都没辜负她的期望,每次都完美解答。依旧稀里糊涂地走着学习着,没有目标,没有正确认知,成绩渐渐下滑还不自知,每次开学典礼上台领奖都没有我,很受刺激,每每这时心中都暗下决心好好学习。刺激是一会儿的,决心也是一会儿的,直到升了高中我仍然没去戴过小红花领过奖。
如果说我在学校还算是好好学生的话,那我在家叛逆少女的形象会让人跌破眼镜。或许是物极必反,有专制也必有反叛,长期的压抑让我的叛逆期持续时间特别长,不愿意帮父母做家务,不想听他们说话,不愿意他们来我的学校,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大了翅膀硬了,敢说话了,敢反抗了,有时甚至摔东西,事情闹大了要舅舅舅妈来调解。感觉自己就是小时候父母的翻版,而彼时父母也拿我没办法,只能暗自伤感。有时还会在心里嘲笑他们:这不正是你们一手造成的恶果吗?
好好学生升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叛逆少女略有长大。每个月回一次家,妈妈也总在我回家的时候大开杀戒,小母鸡小公鸡都会成为我的盘中餐,饱饱的幸福极了。然而我却不领情,吝啬我的和颜悦色,理所应当地伸手要钱,少给一点就出言不逊。基于他们从不管我的学习,我也很少给他们说学校的事,生病了自己扛着反正也没人关心,成绩退步了自己知道就好反正也没人在意,羡慕别的学生有家长送饭吃,也就只羡慕羡慕就好。
清晰记得高三那年冬天我生病长水痘,压力大想释放,终于鼓起勇气给他们打电话说我想回家。出乎意料地妈妈说:“你在县城都治不好,回家能治好吗?水痘传染给小孩(我哥的)怎么办?”心情失落到极点,但我就不啊,越不让我回家我就越要回家呀。是的,我回来了,他们只能接受我回来的这个事实。被高考压力极度压抑的我回家的那天夜晚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好觉,自然醒在那时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承受不了压力,没出息的我无处躲藏,晚自习书声琅琅我暗度陈仓不亦乐乎,各种奇葩理由去校外如鱼得水,本该顺利考上本二的我不出意料地落榜了。
爸爸重男轻女观念太重,想让我就此结束学习生涯,高四班主任来我家帮我带行李,俩人近乎吵了起来,最终行李被班主任带走,我上了一年高四。也努力着奋斗着,九月初的一天,班主任匆忙找到我,送我去车站还帮我拿了车费去驻马店,才知道爸爸出车祸了,相当严重。
满身是血的爸爸在经过一番手术治疗后被送到重症监护室,我们之间被两堵墙远远地隔开,在门外将就的我夜里睡不着觉,几度被自己可怕的想象力震惊。一天几千的医疗费让我傻眼,一个多月的重症监护后爸爸终于脱离了危险却少了只脚。脑干受损言语不清,几度让人抓狂,但生活就是这样,必须坚强地面对。
没心没肺的我又回到学校,同学们都各自忙碌着,我也若无其事地投入。总算相安无事地到了高考,一个人走着,孤寂着,感伤着,头重脚轻也找不到原因。班主任说我是太紧张了,吃块巧克力就好了,我信了也吃了,恍恍惚惚考了一天,同考场认识的同学还递纸条让人烦心。回到寝室就吐了,苦不堪言,室友看情况不对问我是不是发烧了,摸了额头这么烫,好在高考期间学校开放可以随意出入。高烧38+度,无助无奈前途灰暗的感觉,不敢设想高考分数能有多少。
成绩出来那天,我在广东打工,分数高本二线四分,心中有庆幸,但更多的是遗憾,此情无计可消除,不想说话,不想吃饭,无精打采,难为了身边人只知道我心情低落却找不到原因。
以此分数报考了平顶山学院,爸爸残疾,学费由哥哥承担。从来没有接到过家里打来的电话,每次室友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我都觉得她们是万分幸福的。而我只能主动给他们打电话,相对无言只剩寒暄,找不到正确的沟通相处方式。每次电话必问学习,让人好气又好笑,大学了反倒关心起学习来了,也让我很是无奈和反感,不想说这是虚伪。也越发觉得他们吝啬,买个东西稍微贵一点,都要被责怪好几天,徒增命运悲催之感,依旧会对他们凶神恶煞,厌恶至极。
大二暑假本来不想回家的我无奈回到家,满满的低落想逃离,但无处可去又无计可施,只能转变心态安心待家。也就是在这个暑假,极度渴望赚钱也深刻发觉钱这个东西太难得。
还是看不惯父母说话做事,还是会恶语相向全然不顾老幼尊卑。但我慢慢发现,父母白发越来越多了,照顾孙子孙女越发嫌老了。终于母亲扛不住生病了,带她去医院甚至会有人问我是她女儿还是孙女的愚蠢问题。看得出母亲每次和我说话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我怒点,好气好笑又无奈,深感自己的悲哀。
习惯性地忍不住也会发火,但每次冲他们发火之后都是深深的自责,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没有资格去责怪他们,他们一手撑起这个家有多么不易,他们的付出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内心戏能上一堂感恩教育课。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父母再不好生你养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父母再自私,也依旧为你付出这么多;父母再不济给了你生命就是给了你所有。
起早贪黑半生奔波把我养大,想来也历经不止九九八十一难,他们为了这个家的付出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虽然有不满,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考了大学,不管怎么说我还幸福着,不管怎么说我依旧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安然着。
22岁了,该大三了,该成熟了,早已过了任性的时间,也没了任性的资本,不能再披着“还小,不懂事”的外衣为所欲为了,大龄童心没人买单,过度依赖也已无人可依。该拿出应有的责任和担当站起身来为自己负责,为家人庇荫了。
成长是随着时间慢慢而来的,成熟是量变累积到一定程度达到质变的结果。不是年龄大了就成熟了,也不是经历多了就成熟了,而是你能从诸多经历中升华出自己的认知,并用此认知来引领你的行为规范,无时无刻无形之中有一套自己做人待事的正确方法并被人认同认可方为成熟。
或许是我成熟了,我不敢也不能再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