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给病痛缠身的高三,也寄给亲爱的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无法理解自己,在高中最重要的时期大脑发麻无法思考,做题做得一塌糊涂,每天都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却每天都不开心。
但其实那时候我隐隐约约知道原因。外因是同学因为我身体的缺陷的排挤与欺凌,内因是我对高考以及未来人生失败的恐惧。是我自己在摧残我自己。
于是有了对未来的超高期待与对腐烂现实的失望与憎恶,于是我迫切地想摆脱“现在”,所以我必须努力,我必须成功。
我强制性“命令”过自己,每因为那些事在意过一次就用刀割自己左手腕一次,因为右手要留着做题。割得很轻,但必须见血,必须痛,痛到能让自己长教驯。
起初是裁卷纸用的美工刀,后来买了把军工到,本来是因为爱好买的,但逐渐发展成惩罚自己的工具。
我把它磨得很锋利,锋利到我看着就痛得下不去手,锋利到我看到它就心生恐惧。
我希望我长记性。如果怕痛的话就可以长记性了吧,“我”得意地想。
可是我长记性了吗?
我没有。
病情开始恶化,无论何时何地,我的余光总是不自主地在意左右的人,在意到让我坐在我两边的同学不舒服,在意到让她们开始对我阴阳怪气,开始排挤我。我的大脑开始无法思考,考试考得一塌糊涂,投的作文没有获奖,这些失败让我有浓烈的自卑感。甚至看到同桌举个手回答问题或者简单地应和老师都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不正常,这时候我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样很卑劣,我憎恶这样汲汲于优越感的自己。
我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但我无法控制,我压制不住它,我想尽各种方法和自己和解,自己突如其来想做的事会拼尽全力地去做,自己突然想吃的东西就坐公交车穿越半个小城去买。
我一边拼命地讨自己欢心,一边在自己犯错时“惩罚自己”,就像极端的鞭子与糖果。我企图驯服自己,我想让自己“听话”。
但我不听话,我送给自己加倍的痛苦。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这一系列不正常是余光恐惧症。我让别人不舒服,是因为我在“余”别人。我到网上搜了搜,一阵绝望。
这个病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在高考当天,还小小地发作了一下,但好在平安无事。
后来我变得疑神疑鬼,幻听,一受特定的刺激就大脑发麻无法思考,有时候甚至会有电流声,很久以后想起来这件事查了查,这是大脑在修复细胞。 因为我的不开心与神经疼痛,消耗了它太多的脑细胞。
我变成了“不高兴”,我变成了自己不想要的样子。
后来我陆续转了几次校,反反复复发作了很多次,我记得有一次我全天都在哭,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泪流不止,还要防着被人看见。
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有抑郁症,余光恐惧症,颈椎病,神经衰弱。其中有些病是真的有的,心理医生三言两语就判断我是抑郁状态,态度的吊儿郎当加剧了我对医生的不信任。
我知道医生没有诊断错,但我不愿意相信,因为我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活不下去,我也不想再添麻烦了,因为我自己也搞不清楚的病使我无法长久地在同一个学校待着。父亲为此四处奔波。第二次转校时我曾寻求过第二个班主任的帮助,这个曾经因为我中考成绩对我青眼有加的老师,面对我的倾诉,他轻蔑地,讽刺地给予了回应,甩出更为悲惨遭遇堵住了我的嘴。
于是第三次转校时,我选择沉默。
我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过上正常的生活,我曾如此羡慕那些正常欢笑的人们。
我是如此地渴望活着,渴望自由地,活着。在昏天黑地的高三里,这是我唯一的信仰。可越是希冀生命,越是疼得深入骨髓。这就是生命啊,我如此安慰自己。
还有很多很多痛苦的事,我想像倒苦水一样全部倒出来,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只是想小小地回忆一下,为搬运我的日记写个短短的前言。但那些记忆里的疼痛却疯似的涌出来,我使劲全力想扭紧记忆的闸门,可怎么也关不上。
写这篇文章时我好几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我走出书房,小心地,轻轻地锁上卧室的门,将客厅的家人隔绝在外,这才放心地哭。
所以我突然不想写了,即便我知道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原谅那段时间对自己所做的那些过分的一切。
但我还是衷心地,卑鄙地请求自己的原谅;请求那些曾忍耐无数痛苦、为了现在的我能够平安站在这里而拼命努力的自己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