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市区不养猪,我们在上海郊区看到的猪,都是白白的胖胖的,矮矮的,圆圆的,身上毛稀疏而柔软,猪鼻子短短的,脸是西游记里的猪八戒的那张典型的猪脸,一色的都是双眼皮大眼睛,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憨得很可爱。吃得滚圆滚圆不太愿意走路,尤其是快要屠宰前的胖猪,懒得不肯走路,上海的猪肉吃起来真是又香又糯........
而我们东北察哈彦的猪与上海的猪相比,样子不如上海猪好看。身体是长长瘦瘦的,身上的毛很长很硬,尤其是那张拉长的猪脸,鼻子尖尖地伸出去,眼睛是很细的丹凤眼,嘴有点像狼的嘴,脸上表情严肃,没有笑容。猪腿很长,一路小跑起来灵活得像一头鹿,逼急眼了还能跃过一米多高的猪栏。猪的瘦肉多肥肉少,肉质木而不香。因此我一直觉得察哈彦的猪不像家猪,倒有点像野猪。
在察哈彦,各家各户老乡家里,最多的也只养两三头猪 ,但这么小的生产队却有两个养猪场,一个是归属大队养猪场,规模约一百多头猪,再有那个就是我们知青食堂养猪场,多时有近三十多头猪。两个养猪场的伺养员全是清一色的知青担任。我有幸跟着汪真真负责喂养知青食堂的猪,郑端、陆勤、刘琪、金静、何薇薇等都曾管理过大队的猪群,两个养猪场的饲养员关系非常密切,经常会在一起探讨养猪的经验。记得刘琪还专门还到知青养猪场传授科学喂养做发酵伺料的经验。我们也常常去大队养猪场看看他们喂的猪长得快还是我们的猪长得快,大家互相攀比,日子倒过得快而有滋味。放猪的时候,两个猪群也常常在差不多的地方吃草。
之前在上海,只看见猪是吃糠吃菜,吃残汤剩饭饭的,从来没有见过猪吃草,可是察哈彦的猪,春夏秋冬都是放到野外,自己觅食,冬天里,它们到白雪覆盖的大地里拱麦穗和割黄豆是洒落在地上的黄豆吃,春夏和初秋,它们到江边的草丛里吃各种青草,秋末的日子最好过,它们到收割过的庄稼地里,逮着啥就吃啥,有玉米、谷子、麦子,瓜果等。猪群一般早上八点多赶出去,晚上四点多回来,头猪是很有时间概念的,它总是在四点不到就站在路口,其他的猪马上就会聚拢在头猪身边,回到猪圈喝点麸皮水就各自到棚里睡觉去了。
两个猪群都有各自的领头猪,我们知青食堂的领头猪是一头老母猪,名叫“老花腰”,我们知青养猪场里所有的猪几乎都是它的子子孙孙,所以,她在队伍里绝对有威严,组织纪律也相对好控制。大队养猪场的猪群大,猪分成了好几派,其中有一头牙齿像大象一样伸长在前端的苏联老公猪,看起来十分凶悍霸道,但是也因为它是外来户,当地的猪群就不买它的帐,所以它外出觅食常常单独游荡,一直进不了当地猪的关系圈子。
大队猪群中还有一头很难看的母猪叫“扒拉眼“,这只猪也非常残忍,自己刚生下的小猪,它会狠心一口咬起卡吧卡吧嚼着吃掉。她还常常带领猪群在放猪回家路上,斜穿过麦地偷麦子吃,一群猪跟着进去死活不出来,还是郑端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准备一把飞刀,用力飞出去,直插在那头猪的屁股上,痛得它赶紧跑回到大道上,猪群也就乖乖从麦地里跟出来了。我们因此我们认为郑端的飞刀技术属于堪称一流,而我们两边养猪场饲养员们的甩响鞭技术也很历害,因为在野外放猪,鞭子甩不响,猪根本就不怕你,你指挥不动它们。所以,甩响鞭是我们吃饭看家的本领,就是现在我们也能照样把鞭子甩响。
有一次我们两个猪群里,都走丢了几头猪,怎么找也找不到。大家顾不得吃饭,分头去找,最靠近冒烟山方向的柳条树丛中发现了所有失踪的猪,原来它们发现这里面有一头死牛,就大吃起来,不肯随部队回家了,我们找到它们时,死牛身上的肉大部分都进了猪们的肚子里,只剩下一副牛的大骨架。月光下,几十头猪看到有人来,齐刷刷地抬头张望,后面是黑压压地矮树林剪影,衬托着许多亮亮闪闪的猪的眼睛,旁边一根根惨白的牛肋骨架,那幅画面格外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