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雨熙表面一片片淡然,走过去在旁边软榻躺下。修笛会享受,千雨熙知道。
第一天他们同行时,他说做东道主请客,带她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小二来结账时,千雨熙看见他把他荷包所有的钱掏光才结清一顿饭钱。平常老百姓一年的伙食费就在几个盘子中消散了。
所以房间有软榻,她不惊讶。
换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千雨熙招了招手,把原本伺候修笛的两个人招了过来,两个侍从使了个眼色,看到来人进房来直接躺在主榻上,顺从的走过去服侍她。
修笛没反应,琵琶换了音时,他才睁开眼,不明所以的看着六个侍从,才看到榻上的女子,仍旧是着男装,发却披散开来,黑如墨泼洒开来,半张脸被发掩住,只能看清半张,皙白如玉,交错之间,若白天与黑夜的交叉。
修笛的目光有些深邃,有些懒散,瞬间有些委屈,他躺着的身子动了动,一只手撑起侧偏的头,直起身来:“千兄,你如此玉树临风的一翩翩佳公子,像虎口夺食这样的事,可是有损你的形象。”
千雨熙慢悠悠吃下一块糕点,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贤弟错了,人生在世,享受当前,如此美人美食,贤弟一人岂不孤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贤弟是狭窄肚量,容不下我这个兄长。”左手不忘接过茶品一口。
看着千雨熙悠悠然的样子,再听到她这番话,修笛不见丝毫不高兴的样子,反而笑的很开心,很畅怀。
他像是找到了知己,激动得从榻上蹦起来:“千兄也觉得人生苦短,贵在享受,真乃我知己也!然我平日随性,却被他们束缚,不得施展。”后一句半感半叹,让人听着很有千里马怀才不遇的郁闷。
千雨熙不理他,她只专心做一件事——吃糕点。这里的糕点小巧精致,味道香美,想来修笛确实花了一番心思,她吃的动作也优雅至极,几个动作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房内安安静静,只留琵琶琴弦相交,曲声悦耳。河风缠绵相交而过,鼻尖萦绕清新的水汽若雨后新竹散发的青春蓬勃。
少年不觉得自己太过激动,把美食的诱惑搁在一边,专心致志发问:“千兄,我从前一贯随心随性,却总受那无味的繁文缛节束缚,平生就没遇到过和我想法一致的,每次细思想来颇为感叹,今日千兄的言辞真是甚慰我心。”
言毕,好像又觉得这称呼显得很生疏,又开口:“千兄,我们相识已有多日,这个称呼也太过客气,你看,不如我们就称呼对方一个名字,这样既不显生疏又显得亲近,我们是称什么好呢?”
千雨熙吃完最后一块糕点,满意的喝了口茶,视线扫了一眼修笛,挥了挥手,房间的六个人识趣的退下。
“小笛子。”
刚躺下的修笛还没躺稳,一个趔趄,险险的坐在了榻上。
“这个倒是特别。”修笛说的没错,在家里的时候,里里外外无不例外都恭敬的称他为二少爷,语调语腔都拿捏的十分稳,不带一丝情绪的起伏,额外有个长辈依着身份,也只是唤他修二公子。
“行,就这个称呼了!”可是——”修笛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到千雨熙一身男装扮相,女扮男装,这个称呼就需要考量。
“千雨熙,我的本名。既然我唤你一声小笛子,你对我的称呼就不能大了这个去。”修笛展展眉,没有什么惊讶,行走在外换一个名称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左手撑着右手的手肘,右手摸着下巴,认真的思量了一番,继续说:“女装你就唤我熙姐,男装,你就唤千哥。”
这番话倒是细心,不过总有点哪里不对劲,修笛银色的眸转了转,问出了疑问:“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
千雨熙的左手食指摸了摸鼻尖,好像也觉得这是个问题:“看你的年纪也没有成人,我是顾虑你的心性,你要是觉得不妥,不若我们平齐,你唤我一声小熙,这个如何?”
修笛点头,很赞同。
两人在榻上还没躺舒服,甲板上开始吵闹,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得来人禀报:“修公子,千公子,甲板上出事了!”来人边说边慢跑进房间,稳了稳心神:“蒲家的船和我们是一条水道,这次船上的是他们三公子蒲瓢,因在甲板上欺负少女,被我们工人李峰看到,他不服把那三公子揍了一顿,现在那三公子带人找麻烦来了。”
千雨熙奇道:“这蒲家可是日月国的那位蒲家?”
大概第一次见到这么气宇不凡的公子,禀告的人越发恭谨:“正是。蒲家每年都会从总部派人到各国都城的分部考察,现在秋季正到了时候,不过这次我们遇到的是他们三公子,蒲家护短,他们三公子更是骄横,若说别人,多出些钱财好说,这个三公子是得理也不饶人的主,二位公子可要好生相劝。”
修笛说了声有趣,脸上似笑非笑,率先起身迈开了腿:“小千,我们瞧瞧去。”
两人还没走近,已看到甲板上黑压压一群人,却并不是他们雇佣的工人。那三公子领着一大帮人,个个威武雄壮,一个个十顶十的好打手,再看他们这边,都是普通的工人,平时安安分分的老实做事,气势先矮人一等,不过领头一人倒是丝毫不退让。工人好几个还带了伤,但没有丝毫畏惧,都很义愤填膺,很有骨气的凝成一团。
这边三人还没走近,就听得那三公子手捂住脸,嗲声嗲气的声音传开:“今日惹了爷算你倒霉,出生你爹娘就一命呜呼了吧,没爹教没娘养,没点礼义廉耻上来就动手,爷今日发发善心,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你——”那为首一人显然是李峰,听得这几句话,气得不轻,但忌惮对方人多,却不敢多说什么。
修笛一张脸笑的阳光灿烂,他走近那个三公子,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原来是蒲家玉树临风的三公子,今日我们真是蓬荜生辉,得你大驾光临!”话毕,看向领头的李峰,“李峰,还不快快给三公子搬把椅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