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高中的朋友说,时至今日,陈江南仍然喜欢我。
我一直不相信,陈江南是多么优秀的人啊,眼光一定不会这么差劲。
现在的陈江南,已经顺利从南京大学毕业,成为一名通晓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生。
而四年前就大专毕业的我,混到现在,仍然是一名餐厅服务生。
02
认识陈江南的时候,我很穷,也很狼狈。
那时候,我不敢去好的理发店,平时只花两块钱,简单推个平头。
每次放学回家,我都徒步一小时四十分钟,只为省下坐公交车的3块钱。
我不敢吃路边摊的食物,不敢买很贵的球鞋。
我的整个高中时期,娱乐场所只有两个,一个是书店,一个是废品回收站。
学校附近有一家废品回收站,每到学期末,我都会把我不用的书本和从同学那里收集来的废纸卖给老板。
那时候,我正为了5毛钱和老板斤斤计较。
老板骂我小气,快要20岁的男子汉,还为几毛钱斤斤计较。
我以为没人会看到我的穷酸样儿,除了一只落寞的猫咪和站在街角等车的陈江南。
那时候陈江南的眼睛会笑,她笑着跟我说,她不会将我的事情到处乱说,不过我得请她去书店看书。
那时候去书店看书,一天5毛钱。
我抓着手中那枚,陈江南帮我从老板那里争辩来的5角梅花硬币,爽快地答应了她。
03
和陈江南在一起的时候,我依旧很穷,也很狼狈。
在没有和我在一起之前,我所知道的陈江南,她从来没有穿过200块以下的衣服。
也从来没有在地摊上买过20元一双的鞋子,更没有在街角喝过2元一杯的红豆茶。
但和我在一起之后,她开始为了老板少找给她5毛钱,在商店里斤斤计较。
开始和我一起逛地摊,还认真地为我挑选球鞋。
开始喜欢大小李杜的诗歌,开始和我有共同的奋斗目标。
开始在暑假的时候,陪我一起去做暑假工。
每天搬30多斤的箱子,从早上八点一直晚上八点,一天只有40块的工资。
其实,她家境很好,明明不用努力赚钱,跟着我受苦的啊。
我记得,我送给她的唯一件礼物,是价值5块钱的相册。
里面放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只写了五个字,礼轻情意重。
她说,这是她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到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仍然记得我当年的模样。
第一次送给陈江南生日礼物,我紧张地连相册上价值5元的标签都没有撕。
04
原以为,我的穷日子,会随着年纪的增长,由我自己亲手改变。
却没有想到,我亲手毁了自己的人生,也毁了我对以后生活的向往。
那场我一心想要鲤鱼跃龙门的高考,出乎意料地给了我当头一棒。
是的,那年高考,我发挥失常,只考取了三本院校。
就在那时候,母亲又查出食道癌中期,需要大量的资金做手术。
高考的失利和家庭的变故,更让我无心复读,只想快点毕业,赚钱养家。
后来学校开学,我选了一家离家比较近的专科院校。
因为那所专科院校,学杂费全免,可以减轻我的生活压力。
领取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跟陈江南和平分手。
陈江南很喜欢笑,也喜欢开玩笑。
连分手的时候,她都开玩笑说,如果你后悔了,可以跟我说。我会等等你,等我们门当户对的时候,我再嫁给你。
我说,你不要再跟着我受苦了,离开我,你会很幸福。
陈江南说,会幸福吗?
我说,你那么优秀,离开我之后,会过得比现在好。
陈江南说,那我过得不如现在好呢?如果将来我们重逢时,你过得比我还好呢?
我说,那我就去接你。
05
分手那天,我第一次带她去星巴克喝咖啡,为她花光我身上仅剩的78块钱。
临走的时候,她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看上我这个穷小子。
我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她摆摆手,开玩笑说,你穷我富,正好互补。
我坐在凳子上,没有起身送她,只冲着她的背影,说了句,保重。
我觉得,离开我这个穷小子之后,她一定会前程似锦,衣食无忧。
而我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拖累自己,总比拖累喜欢的人强。
和陈江南分手之后,母亲的手术还算成功,我的日子也紧紧巴巴地过着。
有时候,我也会偶尔听到关于陈江南的消息。
听朋友说,陈江南在大学时候读的是中国古代文学专业。
我说,真好,去南大研究中国古代文学曾是我的理想。
听朋友说,陈江南还一直喜欢我。
我说,不可能,陈江南是多么优秀的人啊,眼光一定不会这么差劲。
陈江南啊,即便你现在依旧是单身,毕业四年仍然一穷二白的我,也已经没有任何颜面,再重新回到你的身边了。
06
见到陈江南的时候,我正在南京的北京东路附近一家西餐厅里做服务生。
陈江南穿了一条粉色的裙子,化了淡淡的妆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双美甲发呆。
我拿着餐厅菜单走过去,问她想吃什么?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
六年未见,我依旧记得她的样子,她却已经认不出我了。
我尝试着叫她的名字,陈江南?她头都没有抬,连口否认,说我认错了人。
或许是我真的认错了人,或许我没有认错人。总之在叫她陈江南的时候,我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我终于可以一身轻松地来见她。害怕的是,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认出这么狼狈不堪的我。
这时,从门外来了一个身穿西装,一股书生气的男生,坐在了陈江南的对面。
那个男生叫出了陈江南的名字,还一边跟陈江南抱歉迟到,一边让我为他们准备两份牛排。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陈江南早就认出了我,只是假装不认识我。
假装不认识我也好,不至于让我很难堪,不至于让我很难过。
07
隔着六年的光阴,我跟陈江南重逢时,陈江南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心想,幸亏陈江南没有和我在一起啊,不然好好的一个公主肯定会被我养成女汉子。
陈江南的男朋友,我亲眼见到了这个人。年轻有为,满腹经纶的样子,和陈江南很是般配。
吃完晚饭,陈江南支走他的男朋友,坐在西餐厅里等我下班。
我刚准备问她最近这样,她便早我一秒开口问了我关于这个问题。
其实能亲眼看到她如今的生活状态,我也算是放心了。
我没有告诉她,我只是餐厅服务生。
我骗她说,这餐厅是我老婆开的,我是过来帮忙的。
听到这里,陈江南笑了,笑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
她笑着说,我早就说过,多年之后,我们重逢,你会过得很好。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她给我留了最后一句话,早知道你混得这么好,我就不跟你分手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
其实,我倒是很庆幸,我们当初分手了。
08
少年鲜衣怒马时,我们热血沸腾,大言不惭。
我们对着岁月嗤之以鼻,岁月饶不过我,我又何曾想轻易饶过岁月。
那时,我们意气风发,我们天不怕地不怕。
那时,我们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我最爱的人啊,等老子赚足了钱,就回来养你。
后来,我们出走半生,才发现当年穷酸少年郎从远方归来后,仍是穷鬼。
原来至始至终,那句喜欢你是真的,想和你分手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