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渐渐弥漫着一股压迫的、侵略的、威严的气息。这股气息,人类感觉不到,但对Andrew却十分见效:他开始神经紧绷,四肢颤抖,呼吸急促,在寒冷刺骨的夜里汗流雨下。他的内心似乎在经历一场暴风一般的挣扎,额头上涨起青筋,攥起拳头似乎想掩饰他不停地打颤的手指。Andrew六神无主地眨眨眼,舔了舔丰润的下嘴唇,泪光在他的眼角悄然泛起。
这位黑色小卷毛的Pete耐心的看着他,直到Andrew认输,喘息着将脑袋慢慢地垂下来,将漂亮柔软的后脖颈露了出来——噢,多么顺从,多么听话,将他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交了出来,任由Pete处置。
“不。我不需要你这样。”Pete将手放在了Andrew修长的脖颈上。起初他感到狂喜,那是因为他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但他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他知道这只是生理上的屈服,欧米伽对于阿尔法天性顺从而已。
“看着我,重新打招呼。”Pete命令道。“我先开始?嗨,Brother?”
Andrew慢慢抬起头来。圆润的鼻尖变得有点粉红,泪光让他的双眼像是一汪泛着涟漪的湖水。他嗫嚅了几下,没有说出完整的词语。他看起来快哭了,带着委屈和难过的表情让Pete于心不忍,但Pete也很生气,他压抑了很久的怒气需要宣泄,他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承受了那么多,那么多都是因为谁?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又气又恨,却不后悔。
所以他决定再等待一下。
Andrew吸了吸鼻子。“嗨……好久不见……Tommy。”
这声Tommy打散了Pete阴鸷的神情。Andrew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看吧,他的哥哥总是那么坚强。他用指肚摩挲着Andrew柔软的皮肤,之后收回了手,也收敛了阿尔法的气息。他想和哥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而不是用天性去强迫什么。
“你成为了一个阿尔法。”几分钟后,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的Andrew指出这个事实。“我为你骄傲,Tommy。”
“谢谢。”
“你还只有两岁呢,Tommy。”
“别这样行吗?我成年了。”
Andrew看到了Tom不甚耐烦的白眼。他笑了笑,Tom还是那个脾气有点臭的狼崽子,即便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阿尔法。
Tommy是家族里最年轻的一只贝塔,Andrew逃离狼群的时候,他还没有经历分化期。Tom虽然不像欧米伽那般瘦弱却也不是最强壮的,分化期后仍然是贝塔的可能性很大,大部分族人包括Andrew,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的成长超越了Andrew的想象。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认出我了。”
“我当然能认出你!”
Tom听到Andrew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有点开心。他知道Andrew指的是什么——Thomas之前说的狼群,那个被攻击的阿尔法,正是他,Peter·Tom·Parker。
“Venom派了几个家伙追杀我。”
“就因为你变成了阿尔法,会威胁到他?”
“会威胁到他?哈,我已经威胁到他了。”Tom抓了抓他的头发。他又露出他惯有的那副有点桀骜不驯的表情,也许他本意不是这样,但他的五官线条尖锐锋利,当他不笑的时候,眉眼中就会漫不经心地透出一股漠然。
“我篡权了。”Tom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就好像在说诸如我吃饭了这样的话。
Andrew慢慢地张开嘴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震惊又心痛地看着他昔日的小弟弟,几个月未见,他已经成长至他陌生的模样。
“为什么?”他颤抖地问。“你要像Venom那样?双手沾染同族的鲜血?”
Venom,Andrew的同胞兄弟,家族里骁勇善战的年轻阿尔法,一双苍白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皮毛,强壮的四肢和敏捷的速度。他曾经是老头狼最信任和心爱的儿子,但狼子野心超越了臣服之心时,他咬死了老头狼统领了整个家族。狼群因他四分五裂,动荡不堪。Andrew就在那时逃离了狼群,躲过了追杀,变作人形,被猎人们在森林里救走。
Andrew恨Venom。他惧怕Venom。他发誓远离狼族,不再回去。
“我和Venom不一样。”Tom握住Andrew的手,如此用力,不容Andrew挣脱。他向Andrew靠近了一点,靠近这个柔软善良的欧米伽。借助远处篝火闪烁的光芒,Andrew可以看到Tom棕色的眼瞳渐渐变成太阳金色,像一块透明的琥珀,闪着纯粹的光。
撒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Tom的心里响起来。他在某些程度上和Venom很相似——拥有稀少的瞳色,黑色的皮毛,还有不可言语的占有欲——
“Venom犯了一个我不能容忍的错误。他不该强迫你。”
Andrew哑口无言。Venom在成为头狼之后杀死那些他认为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同胞,同时强迫家族里的欧米伽与其交配,迫不及待地让欧米伽们诞下他的亲生血脉。
“他想占有的是欧米伽,不仅仅是我。”
“但那包括你。”Tom飞快地打断了Andrew的话。他闭上了眼睛,收敛了那瞬间暴涨的愤怒,再睁开眼睛之后平静了很多。“他必须死,而我不必亲自动手。”
Andrew看着Tom,努力消化着Tom的意思。他想到Tom出现之后他的猎人朋友的遭遇,突然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想求证但又担心这是事实,于是他结巴起来:“你、你不能……”
车厢里安静极了,他们靠的那么近,近到Andrew能听到Tom的 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那么强壮有力,像倾盆的大雨,奔腾的江水,喧嚣的瀑布。
Tom突然看向车窗外面。Thomas的脚步声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走到车身面前敲了敲车窗,Tom摇下了玻璃。
“出来吃点东西?”Thomas邀请他。“那边有篝火,比车里暖和的。”
“谢谢。我在试图约会,Peter差点就答应我了。”
“什么?”Andrew吓了一跳。
“我刚才想问来着,被你打断了。”Tom对着Thomas说道,然后他转过脸看着Andrew,“你要跟我走吗?”
“哦天哪。这怎么可能?”Thomas惊讶的摆起脑袋,“你们才认识一天?”
Tom没说话,他似乎在认真的等待Andrew的回答。Andrew紧张起来,他有点手足无措,眼神在Thomas和Tom之间转来转去,“不……Thomas说得对。”
“我开玩笑的,你认真啦?”Tom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他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和Thomas一起向篝火的方向走去,“Herry怎么样?”
“不太好。他在发烧。”Thomas忧愁地回答道。
“上帝保佑。”Tom来到Herry身边,中年男子的脸上已经浮现黑色的不详气息。他被咬伤的胳膊呈现出鼓胀的形态,肌肉僵硬结块。Tom对这个现象很熟悉,这预示着转化的开始。有那么一会儿,Pete有些迟疑。他感到心脏就像是一团被浸水的棉花,柔软而沉重。他看着Herry,将心里的那丝悲悯隐去。“他是个好人。”
今夜有风,风吹散乌云透出月亮,月下盛开着乌头草。
我和你终究不是一路人,就像屠夫何必怜悯猪羊,野兽何必怜悯猎物。
风从森林深处涌出来,经过Tom的鼻尖,吹起他的额发。他逆着风向直起身,眼睛微微眯起,盯着黝黑的森林,深叹了一口气。
不安分的低吼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悠悠传来。
Lucas站起来,仔细辨别着火光照映不到的黑暗处。几对幽幽萤火一般的光点浮在半空中,健硕的野兽踏着雪,慢慢从黑暗中向他们逼近——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双方陷入了对峙,谁都没有轻举妄动。空气中漂浮着火药味和血腥味,野兽呲着尖牙,嘴角涎着口水。Tom猫着腰,试图慢慢地靠近Herry,伸出手握着herry完好的那只胳膊,想扶他起身。此时其中一只狼突然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Tom就地一翻身,滚到了篝火边。狼在空中开始转化人形,他们在黑夜中的转变速度快得多,当他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抽离出人类肢体的形状,变成了一个坚硬的毛发布满全身,肌肉虬结的怪物。
Tom从篝火中抽出一根带火的木棍,在狼人的脸快要到达他的脖颈时用力地挥了出去,棍子带着炙热的火焰抽打在狼人的脸上,火星四溅,狼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但他仍旧靠蛮力压住了Tom,獠牙碰到了Tom脖颈上的皮肤。
Tom用手臂抵挡着狼人的咽喉,使狼人不能再靠近他一寸。两人就这样进行着力量的对决,Tom手臂上的肌肉鼓出青筋,他明显更有力气但他被动的姿势让他处于劣势,Tom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他眯起了眼睛,瞳色变浅,深色的瞳孔在急速的变成窄窄的一条线。
“砰!”
巨大的枪声在Tom的耳边响起,篝火里的木头被打裂,火星像烟花一样炸开。Tom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他看到andrew站在车子旁,举着猎枪,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
他似乎把自己震惊到了,托着枪的手臂有些僵硬,眼睫快速的眨动掩饰着他的惊慌,但他始终没有放下枪。
枪声震慑了狼群。
一瞬间的迟疑给猎人们赢得了逃脱的机会,Tom用脚踢开身上的狼人,把Herry连拖带拽地送到了车旁,Andrew接手将他搀进了车厢里。
“快开车!”Simon大喊,他跑到了载着装备的车子旁边,打开了后备箱,端起了半自动步枪,准星瞄准了在不断向他们靠近的野兽。一共三只,但这也许只是先锋队,Simon没来得及去假想在黑暗中还藏着多少——一道从岩石后面窜出来的黑影将他扑倒在地。他尖叫着躲闪,手臂的布料被尖锐的爪子撕裂了,不知有没有伤及皮肉,Simon来不及检查伤势,他开了枪并且打中了其中一只,受伤的狼带着哀嚎声窜进黑暗中。
“一帮记仇的家伙……”Simon打量着眼前的狼群。他注意到那只黑色的阿尔法不在这里——可能herry给的那一枪让它吃不消了,或许它已经死亡,狼群前来复仇,咬死这些猎人,将他们的尸骨扔在头狼的坟前,给头狼送葬。
离Simon最近的一只狼蠢蠢欲动。它猛然起跳,随着一声枪响栽倒在地上。Simon知道他下一次绝对不会这么好运了。他不停地大喊着让Lucas开车,一边向后退去。
Lucas一踩油门,车子猛然向Simon冲去,试图接Simon上车。但在两束车灯的光线中,车里的人看到Simon被一只体型壮硕的狼扑倒在地,尖锐的獠牙刺进了人类脆弱的脖颈中。
“不!Simon!!!”Herry红着眼睛喊着儿子的名字,在车轮疾驰的呼啸中痛哭。
Andrew握着Herry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男人的手掌颤抖冰凉,他整个人蜷缩在座位里,仿佛只是一堆支离破碎的驱壳。失去至亲的悲恸震撼了Andrew,他透过后车窗看向远去的森林,渗着血腥味的黑暗如影随形地跟在他们身后,就像甩不掉的梦魇。
他们丢失了赖以生存的装备,又失去了Simon。凌晨时分他们到达了小镇。他们只能住廉价的汽车旅馆,不查证件,不问来路,只收现金。
Herry几近昏迷,他们费了点功夫才将他抬下了车。
Lucas和Thomas要轮流照顾Herry,兄弟俩留在Herry的身边,沉默寡言。Andrew出去了一会儿,带回来了早餐,但没人吃得下。Andrew替他们关上了门,回到了隔壁的房间。
他刚推开门,就被一阵扑面旋风带起,整个人被拽着旋了个圈,后背重重地抵在墙上。
“Tom?”他看清了眼前的人,黑色的小卷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Andrew有点惊慌,他不由地向后使劲缩着肩膀企图拉远距离,“你做什么?”
“舌头痛,帮帮我。”
“什么?”
Tom没有给他挣扎的余地。他将身体向前倾,准确的、用力地吻住了哥哥的嘴唇。舌头灵巧地探进Andrew的口腔里,被银燎伤的舌尖滚烫,而Andrew微凉甜蜜的唾液就像久违的甘露,让Tom忍不住掠夺更多——哥哥的灵魂,血肉,骨骼,甚至身上的血腥味和脏污,他都恨不得拆骨入腹,不留丝毫。
Tom收紧了放在Andrew肩膀上的手,变得尖锐的指甲几乎要穿透他的衣服和皮肤。
Tom的舌尖像飓风一般扫荡着Andrew的嘴巴里的每一寸,他像一个成熟且狂躁的阿尔法一样,向他的欧米伽昭示绝对主权。
急促混乱的呼吸声交错在两人的鼻翼间,过了很久,Tom终于放开Andrew,抹掉嘴角处溢出来的一线银丝。Andrew脸颊通红,他窝在Tom的肩窝,意识在恍惚和现实地边缘中游离。
“Venom死了。”
他听见弟弟用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现在,我是唯一的阿尔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