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丁湖(原创散文)

        美丽的月亮湖,寂静地躺在吐鲁番盆地的最凹处,似遗落的残月,发着冷冽的光。洁白的盐晶在阳光下折射迷离的光晕,刀片般的盐壳,幻化出粼粼的水面。这里也曾有大片的水域,碧波荡漾。而今,只剩一片白色的荒原,在热风中诉说久远的传说。

        中国陆地的最低点,比任何高处都更接近地心,接近真实。我们总是向往巅峰,却无视低洼处最深的奥秘。艾丁湖极端的高温数字背后,是一个正在消失的湖泊。风从觉洛塔格山的方向吹来,带着戈壁的干燥与粗粝。空气在热浪中扭曲,海市蜃楼鬼魅般出现。觉洛浣藏着对水的永恒渴望。

        艾丁湖像一面被遗落的镜子,映照亿万年的光阴。沧海桑田,一切在蒸发中消失——水分、记忆和时间。湖水奉献出的盐和芒硝,加速着她的死亡。人类的索取与自然的回馈,在这里达成奇异的平衡。湖心尚存的小片水域,不足一米的深度,承载着210克/升的矿化。这是死亡的浓度。偶尔掠过的飞鸟,影子倒映在水面,扭曲成怪异的形状。这是艾丁湖最后的生命迹象。

        湖水消失前的模样,在烈日下,蒸去大半。白花花的盐碱,像一块块癣,附着在湖的边缘。风过时,倒映水中的天空被撕成碎片。几只水鸟,单腿立在浅水处,泥塑一般;又突然叼起一条小鱼,快速吞咽;再踱步,继续寻找下一顿晚餐。偶尔窜出的野兔,不时激起生命的波澜。芦苇荡的深处,是看不见的波光粼粼。荒凉的水色,映红了落日。

        湖边的村落,土坯房歪歪斜斜,剩下老人和孩子。村民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同雕刻。每每清晨,有骑着破旧摩托的人去湖边巡视。说:看看。看水又降了多少,盐碱又多了几分。"艾丁湖要死了",守湖人发出沉重的叹息。尽管如此,艾丁湖仍旧拼命地养育这片土地上的生命。那些即将枯死的植物,根部依旧顽强地向下伸展,并等待下一场雨的降临。风从觉洛塔格山的方向吹来,带着戈壁的干燥与粗粝。碱蓬与禾草在盐渍中艰难求生。生命在此显得倔强又脆弱。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白天的酷热迅速退去,刺骨的寒冷令人无法入眠。艾丁湖在昼夜温差中承受从浩瀚古海到濒死盐沼的全部命运。月亮升起,照在干涸的湖床。而我们,正站在它的墓碑上。月亮湖,这美得近乎残忍的名字,在白盐霜的荒原面前,令人不忍直视。她无动于衷的存在着。风卷起细碎的盐粒打在脸上,那刺痛的感觉,令我们确信并非身处梦境。艾丁湖正在消失,而我们是她最后的见证者。

        湖终究是湖,不在乎被称作什么,也不在乎谁来了又走。艾丁湖从未真正死去,它的生命藏在每一粒盐晶里,藏在吐鲁番盆地的最深处。

        寂静的湖水有着自己的虔诚,她的使命终成美丽的传说。蒸腾的岁月,干涸不了她有过的曾经。日落之处,寂寞的月光照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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