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蚂蚁和一只鹦鹉

可能我从小就是个有点心理变态的孩子。

我家是平房,到现在也是。我妈在院子里放了个绿色的塑料尿桶,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光着屁股在上面坐很久:

我有个隐秘的乐趣,折磨蚂蚁。

在小房的砖缝里,总能发现一些蛛网,不像雨后有时凭空出现的那种漂亮的大蛛网,这种砖缝中的蛛网总是兜了一堆土,脏,暗淡,网织得毫无规则,但却细密。织出这种网的蜘蛛长得也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病人,苍白,腿脚细长。

我总是扔蚂蚁到蛛网上面喂它们,然后几乎是屏住呼吸带有一种仪式感似的观看这场进食。

挣扎引起的震动引出了蜘蛛,它飞快地交替挪动着腿走到蚂蚁周围,定住,两只长脚在空中挥舞,看不见空中飞扬的丝——它太小了,但是可以看到蚂蚁被丝包裹,逐渐变成一个小包,而后蜘蛛就又飞快地退回了看不见的地方,就像只是把蚂蚁裹成粽子就是它的目的了,没有想象中吸食的停顿。

但我已经获得了满足。

我真是太爱看它挥舞那两只脚的过程了,优雅这个词在我脑海里的概念形成,源自这些砖缝里的蜘蛛。

我猜想可能裹在丝里面会变成液体,等待蚂蚁变成美食需要一个发酵的过程。我那时候就在幻想,以后如果这样死呢?先被麻醉,感觉不到疼,我觉得这点不错,但在那之后变成别人的吃的,我是不乐意的。我希望我死了就只是死了。

这场看完还有下场,这时候我得先从桶上起来,抓一只蚂蚁,扔进尿桶里,脸几乎要贴着桶,看它挣扎,像游泳一样,最后不再动作,归于沉寂。

但有一点很奇怪,我当时没有想过为什么。

我并不喜欢把蚂蚁随便扔进水里,我只喜欢扔进那个尿桶,现在来看,我觉得带有性意味:喝老子的尿去吧。没准儿我潜意识里有这个意思。

我的性启蒙很早,无师自通。在小朋友家看动画片黑猫警长,一只耳打死白猫警长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有点变化,当晚回家在被窝里,别人青春期才会的事情,我六七岁就会了。

几乎同一时期玩儿娃娃,小女孩儿们通常是打扮她们。可我是这么玩儿的:

我幻想她们被强暴了痛不欲生,用我妈旅游带回来的项链把娃娃吊在晾衣服的铁丝上帮她们自杀。拔光她们本身的头发再用针一下下把线缝成新的头发,我觉得她们会疼,但同时感激着我的针线,缝的时候我觉得这些新头发是我的赐予。

我小时候真他妈是个恐怖的孩子。

后来记不清是小学还是初中,姥爷养了两只鹦鹉。

我又有了新乐趣,捏鹦鹉。

姥爷家也是平房,屋子分成三部分。放置鹦鹉的屋子一旦没人,我就去到笼子旁,打开笼子的入口,把胳膊伸进去,迅速抓住其中一只使劲儿一捏,然后放开,再把手收回来。两只长得不一样,我只固定捏其中一只。

这件事是怎么结束的呢,我印象可太深刻了。

有一次我捏的大概狠了,这只鹦鹉在我松手后没有站起来,软绵绵倒在那里,好像死掉了。

把我吓坏了。

迅速逃离犯罪现场后,我假装没事儿一样接着干别的,可能是看书,也可能是在院子看花,这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一直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面红耳赤,全身仿佛被无数个蓖麻籽碾着。我觉得要坏事了,大人们发现死了一只鹦鹉该怎么办。

什么也没发生,晚上大家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瞅了眼笼子,鹦鹉仍然活蹦乱跳,两只都是。

我当时立即对那只鹦鹉的装死能力生出了极强烈的佩服之情。我觉得它可真是聪明。

我再也没敢捏过它了。

现在,我是不敢捉虫子的,也不喜欢非哺乳类动物的手感,包括鸟。

并且到现在我也不喜欢小孩子,我感受不到小孩子的天真烂漫。我只觉得他们无知无畏,并且因为无知无畏有种天然的残忍。

当然,我知道未必我变态所有孩子就都变态。

但我还是怕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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