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个室友,叫阿三。第一次见阿三的时候,是在大学开学地最后一天,寝室地其他几个室友都提前来体验大学生活,只有阿三是在最后一天过来的。提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个书包,急匆匆的样子让我们相信他是真的赶着过来的。
接待老师先核对了阿三的信息,确认了阿三的身份,然后老师说要加500元的被褥钱,枕头这些也都带一起的,还附带一张床垫。阿三有点楞,我知道,他在从行李箱的时候我看到他带了一床毛毯,想必他以为这些床上物品是自带的。
阿三也没太在意,只是说他手机没电了,钱在手机里,要充下电才能缴费,看到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着手机上的电量。为了转移气氛,我就问阿三学费带了没,可以先把学费给交了。“啊?今天就要交学费吗?”
我愣住了,本来打算调节一下气氛,结果弄得更尴尬了。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回答他“对啊,今天就要交,你没准备吗?”
“没有,我以为过两天才会交”他的脸一片潮红,我也尴尬得很。“没事,我可以等我手机有电了让我妈妈汇过来”他接着说,显然他觉得自己让自己让气氛尴尬了,说起这句话来有一种坦荡的感觉。嗯,这人还行,我想到。
阿三手机有些电了,他也没想多充,感觉够了就到旁边给他妈打了个电话,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过来给我们说学费他妈给他汇过来了,取出来就可以交,被褥费用支付宝支付。
学校的取款机没在我们这边,我陪着阿三去取钱。
“你不知道今天今天要收学费吗”我问道。
“我以为过两天才会交,高中都这样的,就只带了一千多,我以为够了”
“只是今天坐车来的时候,我不认识路,花了六十多打的滴滴过来,心疼得很”他显得有些自来熟,跟刚刚在接待处人群里窘迫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那你被坑了,坐地铁八块就够了,就算坐滴滴,三十多也就够了”我是本地人,对这些比较清楚。
“啊啊啊,我觉得拉我的叔叔人挺好的啊,还说看我时间急,专门饶了路拉我,怎么可以这样!”他手舞足蹈的,看起来遭到了第一次社会的毒打。
我苦笑了一下,转移话题“怎么这么晚才来,全男生,哦不,全班就你最后一个”。
“不会吧,我以为大家都是今天来,高中大家都最后一天才去学校嘛”我有些无语,先来的同学小团体都组好几个了,你还在想高中,真是,有点傻,还有点--可爱?
二
阿三不是一个人来到这个大学的,他有个同班同学也被分到了这个学校,除此之外,同班同学的闺蜜也在这个学校,听说也是被分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提这个闺蜜,因为在大学的几年里他一直号称他喜欢这个妹子,对,不是同班同学,是同班同学闺蜜!
他说这是一种缘分,就他是直接选定了我们大学,他本来能上更好一点的大学,但他看我们学校交通好一点,就选了我们学校。他喜欢那女孩竟然也没被第一志愿录取,来到了我们学校,我们怀疑他在吹牛皮,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只能祝她好运了。
阿三是个好人,也是个直人。他不喜欢给我们拐弯抹角,有什么事,他会先让我们几次,或者暗示一下,接着就直接说,比如我们药膏用完了,用他的,他前几次很大度,但是如果我们一直不买,他会直接说“你们就不能去买牙膏吗?”很不留情面那种。没办法,有牙膏的就是这么任性。他的东西不和我们合用,并且,如果要用他的东西,一定一定要通知他,不然他能气很久。特别是他阴阳怪气的说的时候,我一度认为这样的人不适合当朋友。
开学没多久,阿三买了电脑,英雄联盟成为了他的爱好,每天八九点就起床玩,一有时间就玩,放学后直奔寝室,每次回寝室必定看到他专心地坐在电脑前被人屠杀,他也不气馁,给我们解释说他才开始玩,以后一定能打爆全场之类的话。我们也不说话,就笑。这人,真好笑。
为了玩游戏,阿三很少上课,美名其曰高中太累了,上大学第一年是他给自己放的假期。我们忙着竞选班干部、进学生会、进社团,忙得不可开交,就他天天在寝室玩游戏。有时候叫他上课,也都是在教室玩王者荣耀,我们觉得,他可能要废了。
大学一年级,我与阿三关系平时一般,可以说阿三与我们寝室每一个人都一般,他不怎么爱说话,打游戏的时候爱戴着耳机,偶尔在熄灯前的几十分钟,他认为来不及在打一盘了,会洗澡,上床然后听听我们说话,偶尔会插上两句没营养的话。直到一个游戏的出现,他和我们的关系才熟络起来。
当时新出了一款大逃生游戏,刚好四人游戏,寝室里四台电脑,我们和阿三一起入了坑,没事就一起开黑,甚至到了不断电的那段时间,一起玩到三四点,日子过得天昏地暗地。阿三不仅在英雄联盟里菜,玩这个也菜得很,但是,大家都菜,也没办法嘲讽他了,互相嘲讽倒成了我们的日常,牛皮的时候一起大叫牛皮,拉垮的时候一阵唏嘘。
游戏里阿三是个仗义的人,但是你得等我们死了,他就大叫着给我们报仇,然后蹲在一个角落里,与敌人周旋好一阵子,然后趁敌人不注意,偷袭。然后他就被敌人反杀,接着他会争辩说道“唉,你看他就一点血,只要我再打中一枪,我就给你报仇了”。接着就是一阵大笑或者压低声音的唏嘘。
就这样,我们与阿三关系更近了一点,他也会给我们分享一点他的生活。
三
阿三到了大学,和他高中同学的联系很频繁,但是他从来不给我们介绍,只是说有这么一个人。有时候我们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他就瞬间涨红了脸。
经常有几个高中同学来我们学校找他玩,他对他们很热情,他会很高兴,大部分会带到寝室过来晃一圈,来的花销他也帮他们付,但是,其中有两个他特别要好的,他介绍的时候一起很轻佻,但又带着一种期望,给我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地热情。可以看出他对他的好朋友,是真心的好,好到我们身为室友,都有点嫉妒的感觉。
但是也不是每一个来找他的同学他都这样,有一个同学来的时候他就显得精神不太好,但他还是去接待了,只是他后来告诉我们,其实他们本来不熟,只是这个同学是过来找那个女同学的,就是在我们学校上大学那个同班同学的,结果女同学不想见,就推给他了。阿三的脸上很少出现烦恼的神色,但那次就出现了,甚至,有点恼怒和狰狞。
阿三一般不出门,除非是有特别的人叫他,而特别的人中,就有那个他高中同班女同学(以下简称A,A闺蜜简称B)。在节假日,他会A一起出去玩,但不是他们两个,还有一些同学一起。他会请A吃饭,或者聊天,也是大学以来唯一和他聊的女生。和A在一起回来,他总是哼着小曲,对我们也异常关心。其实我们都知道,问他为什么喜欢不去追啊?他总要解释并强调说“我喜欢的是他的闺蜜B啊,我不喜欢A的”。唉,少年心,海底针啊。
就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三年,很多次我们趁着他生日或者一起喝酒,大冒险问他喜不喜欢A,他经常说不喜欢,只是朋友关系,但是偶尔也说喜欢,那我们就接着问“那你不喜欢B了”这时候他就脸涨得通红,反驳道“我又没谈过恋爱,我哪里知道喜欢什么感觉”
他们关系越来越频繁,阿三会和A一起来或者回去,平时偶尔会去帮A取快递,或者看部电影,至于看电影有什么情节,他能说得头头是道,至于A,“她就一起看嘛,有什么进展”。我觉得这样虽然有点不太好,但阿三也不喜欢和我们谈论,我们也就认为时间到了就水到渠成了。直到有一天。
那是大三国庆后,阿三情绪不是很好,直到有一天,阿三说他可能得了胆囊炎,要去医院。我们也不在意,可后来他竟然说他住院了,我们有些担心,建议他去好一点的医院,阿三怕麻烦,拒绝了,就去就近的医院住了院,白天输液,晚上回寝室睡。住了几天院,阿三运气好,没结石,炎症好了。在此期间,他中断了与A的联系,他说怕A担心。
住院结束之后,阿三身体好了,但他总觉得脑袋闷,有炎症的感觉,他不清楚是胆囊炎的后遗症还是新的炎症,先前住院的时候做了身体检查,也没问题,他嫌在做一次检查贵,想看看发展再决定怎么做。如果是后遗症,过几天应该好了。如果是脑袋方面的炎症,怕是有点难受。
这段时间可能是阿三二十年里最难捱的时光,他也不说话,也不和别人联系,包括他父母和A,一天就睡觉休息,在寝室睡,在课堂睡,睡醒玩游戏也奄奄的,想极了临死之人的样子。我们都很怕,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任他去了。
四
十一月月初,阿三请他姐姐帮他买两张欢乐谷的门票,他想的是:平时不敢去玩,死之前一定要去玩一把。就算出了事故,也不怕,还能给家人留一笔遗产,想想自己也值了。
欢乐谷之行,阿三没能如愿,他没有从高空坠落摔成一摊肉泥,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把各种不敢玩的项目全玩了一遍,他说也值。情绪好歹好了不少,偶尔也会笑笑。
接着阿三去做了头部检查,做脑部CT之后,他坐在医院的大厅等结果,要等两个小时。他没有玩手机,就这么把手放在腿上,衬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医院悬挂的电子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老头在医院的生活。大厅门口的冷风吹过来,他也没动,仿佛这个世界跟他也没有关系了。
后来,医院的报告单证明了是自己吓自己,什么都没有,他还是健康的。他看着报告单也没说话,就咧嘴笑了笑,然后,他的脸庞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逃离“生命危险”后一星期,阿三变回了以前的阿三,甚至比以前更加开朗,骚话也学得一套一套了,他经常会感慨“活着真好”。他说这生场病之后,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不少,虽然这场病是他臆想出来的。
但是生活可能不总是让人如意,在第二个星期,在一个平凡的星期二,阿三在玩游戏,中途打开手机,随意地刷了刷QQ空间,A发了一条说说:好像这样还可以@了某个昵称,阿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这个文案实在太熟悉了,朋友之间太多朋友脱单使用的文案,没想到A也用了,只是另一个对象不是阿三罢了。
阿三随意操作了下游戏,送上两个人头,然后叫我接盘,拿着手机爬上了床。阿三重新看了看A的说说,下面是一个男孩子发给A的微信,内容不必多说。阿三想可能是A与朋友开的一个玩笑,点开了A@的昵称——是个陌生的男孩。阿三心里慌慌的,像某个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了。
阿三就这样,恍恍惚惚过了两天,其中一天早上六点多,我起床上厕所,他已经醒来了在床上玩手机,这对于一个几年来从没早过七点的阿三来说,有点难以置信。阿三没给我们抱怨,甚至表面还表现得若无其事,然后他给一个不是很熟悉的、胜在陌生的朋友倾诉了他的心情,陌生朋友并不理解,但还是耐心看完了,然后发了一句:人生允许脆弱。接着就没有然后了。
幸好,可能是因为阿三经过了上次的“死亡危机”,或者是因为阿三本身就不是一个悲伤的人,两天后的晚上,我听到阿三在床上翻翻覆覆到深夜,然后听他长叹了一口气,没了声音。世界安静了,阿三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阿三睡到了十点。
再接着,阿三换了头型,然后开始追求B。至于后面的故事,以后在更新吧。
祝愿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