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土著,若让我以北京作背景写一篇文章,我不至于害怕,因为我可以择着我知道的写,避开我所不知的。单摆浮搁的概括北京,那是不可能,北京地域广阔,事情繁多,不是一篇文章能讲完的,何况我所知的也仅是九牛之一毛,大海之一勺,天地间之一秋叶矣!虽然我是北京土生土长。
我爱北京,这份爱是欲言又止的,就像每个人都爱自己的母亲,怎样爱?却又说不出。我所爱的北京不是枝枝叶叶的细节,而是整个与心灵粘合的一段历史,从雨后什刹海的银淀观山到玉泉山的梦中塔影。每一块记忆的碎片中都有一份思念,这种感觉却还是欲言又止。
北京三面环山,气吞中原,城市结构呈吕字型。有里九外七皇城四之称,分内城和外城,外城七个门,内城九个门,皇城四个门。内城人大部分都是精英,皇亲贵胄或官宦人家。这波人随着历史兴亡,朝代更替轮番登场。外城人相对比较稳定,就是所谓的老北京人,他们看惯了兴亡,处变不惊,任你时局花团锦簇还是凄风冷雨,我每天炸酱面照吃相声照听雷打不动。仰观云卷云舒,笑看花开花谢。那一份洒脱是别的城市人所不具备的。
北京气候四季分明,春弄杨柳夏赏荷,秋观明月冬看雪。整个城市中尽显自然,静中有动,动中有静,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也不太僻静,处处热闹,又处处有空儿,使人可以自由的呼吸。走在街上可以说是移步换景,每一条胡同,每一个牌楼,每一处院落都自然的衔接在一起,当然,我说的并不是今天的北京。
记得上学的时候,四九城里玩儿闹颇多。当时一放学,几乎每个学校门口都有几伙“站点儿的”,一个个歪脖横狼似的往学校门里瞅,一水儿的片儿鞋,都是当时玩儿闹的标准打扮。那时打架讲究茬架,双方约好了时间地点攒人攒局,然后展开一场大战。不过攒的人越多架越打不起来,双方总有不少人都彼此认识,都会借自己的地位站出来说和。那时候大部分姑娘并不喜欢现在所谓的“富二代”或“官二代”,纷纷钟情于好勇斗狠又重情重义的玩儿闹。现在想想也觉得都是乐儿。随着时代发展,社会和谐,玩儿闹们也都各自归隐想法儿挣钱去了。时至今日,还有一些当年混得不好残存下来的玩儿闹,在街边酒馆里借酒撒疯,拍桌子吓唬猫,玩屹立不倒呢。
按照老北京的规矩,过年要过农历的新年,差不多在腊月初旬就开始了,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可是人们并不因为寒冷而减少迎春的热情。除夕热闹非凡,家家赶作年菜,处处酒肉飘香。门外贴对联,屋里粘年画,每一家灯火通宵,炮声日夜不绝。初一庙会开始,北城外的大钟寺,西城外的白云观,南城的厂甸是最有名的。大年初二,约定俗成的“姑爷节”,老爷们骑着大二八自行车,车大梁上带着孩子,后坐架上驮着媳妇儿,一脸幸福奔孩子姥姥家去,姑爷心里盘算着酒席面上如何跟几个“担挑”斗酒斗法,如何哄老丈人,丈母娘开心。媳妇儿唠唠叨叨地嘱咐自己爷们别喝高了。大街小巷处处悬灯结彩,整个京城像是办喜事,火炽而美丽。一眨眼,到了残灯末庙,孩子该去上学,大人照常上班,春节结束了。万物祥和。
冷眼纵观今日北京,一条条高架拔地而起,一个个地标摩天接地,潮汐车辆往来不绝,人潮人海熙熙攘攘。城市的核心价值观深入人心,放射性的虹吸效应把周边所有的资源卷入其中。可真正的北京城还剩下多少?我不敢想它的未来,也许是我不够勇气,可是,我真的爱它!套用老舍先生《茶馆》里松二爷的金句:我爱大清国,我怕它完了。
我爱北京,我怕它完了。
想京城名士无多,满目江山,日月如梭。元都繁华,明清富贵,总付高歌。西北山头坟茔频多,紫禁城内人物蹉跎。成待如何?败亦如何?纸上清名,万古难磨。
好了,不再说了,深夜剔灯,思之落泪,真想念北京啊!